文/阿紫

盼望著、盼望著,一則據說比較靠譜的小道消息傳來:我們小區要拆遷了。大家都很高興,一方面房子的確老舊,都盼著住新房;另一方面,鄰居們相處太久,彼此之間難免有些“恩怨”,希望能換個新環境。
樓棟長在群里說,其他樓棟都在張羅“散伙宴”,我們要不要也聚一次餐?大家反響熱烈,說當鄰居十幾年、二十幾年了,怎么也得有個告別儀式。一樓餐廳的張老板自告奮勇申辦這次“散伙宴”,說只收成本費。大家看了報價,大體還算過得去,便同意了。
散伙宴一共擺了十桌,張老板的餐廳里擺不下,便擺到了樓前空地上。
“樓上的師傅,我敬你一杯!”一開宴,樓下602家男主人就舉杯向我敬酒。
“賈師傅,我有糖尿病,喝不得酒。這樣吧,以茶代酒……”我舉起了茶杯。
“我不姓‘賈’啊?我姓‘李’。”他愣了一下,糾正道。
他家戶主是他妻子,我從樓下貼的電費單上,知道他妻子姓“熊”,一直不知道他姓什么。他喜歡將家里的破爛堆到樓道里。六樓半、五樓半轉彎處,都被他堆得只剩一條窄窄的“峽谷”。偏偏他又自稱有潔癖,經常打掃樓梯。私下和妻子聊起他,我便稱呼他為“假潔癖”。沒想到不小心脫口而出,好在他不知道“典故”的出處。
“我們兩家有過一點點小矛盾,不過都過去了……”5 樓的“劉代表”也舉著酒杯過來了。她的確姓劉,叫什么,我不知道。她經常會去居委會反映問題,開口就是“我代表我們樓棟……”,其實根本沒人授權她來代表。她說的“小矛盾”,是指我經常喂樓下的流浪貓,她經常驅趕,還曾“代表”全體鄰居去居委會反映,要求投鼠藥滅流浪貓。
相比“劉代表”,樓下“小姐”和我們矛盾更深。“小姐”是個租戶,一個大學畢業不久的小伙子。由于晚上寫作時,我喜歡在房間里踱步,他上來交涉過幾次。冬天,我在家穿棉拖、夏天穿海綿拖鞋,按說腳步聲不大。之前十幾年,租戶換了一撥又一撥,從未有人上來提過意見。
“一個小伙子對生活品質要求這么高。符合他隔音要求的高端住宅,本市恐怕沒幾處,每平方米起碼得5萬元……”妻子私下揶揄他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散伙宴上,想到即將各奔東西,氣氛便很和諧。大家努力發掘鄰居的優點,比如:“假潔癖”經常義務清掃樓道;“劉代表”雖然像手電筒,只照別人,不照自己,但客觀上為大家請命了;至于“小姐”,“劉代表”說這么多年了,也就他從未制造噪音,住在他樓下,很環保。
散伙宴后,鄰里關系融洽了許多,“假潔癖”的雜物堆規模大為縮減;“小姐”也很長時間沒上樓提意見了……
“不拆了!”忽一日,社區傳來權威消息。大家有些失落,不過這個謠言倒沒有產生太大危害,而且讓鄰里之間有了一次很好的溝通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