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立志：淚憶警衛粟裕

史碩琴 黃朱清

來到淮礦，礦上說有新四軍研究會，很驚詫。

其實，淮南煤礦與新四軍源遠流長。抗戰期間，400余名礦工參加了新四軍淮西獨立團。新中國成立前夕，華東軍區軍管會組建淮南煤礦接收工作隊，不少隊員是當年的新四軍干部。新中國成立后，淮礦接收了一茬茬轉業干部，他們中間又有新四軍老兵，曹立志，是其中一“兵”。

淮礦，1903年開礦，1930年設立礦務局，1949年回到人民手里。淮南煤礦是我國重要能源基地，屬整裝煤田，譽為“華東動力之鄉”。離休前，曹立志時任淮礦會戰指揮部機關黨委書記。

曹立志，1926年生于安徽明光市，明光的前身為嘉山縣。1940年初，在中共中央中原局和新四軍江北指揮部領導下，皖東地區軍民取得了反“掃蕩”、反“摩擦”斗爭勝利，嘉山縣抗日民主政權應運而生，汪道涵出任首任縣長。曹立志早年喪父，因家境貧寒，10歲開始給人家放牛。18歲那年冬天，受家鄉如火如荼抗日活動影響，他決然選擇投身新四軍，成為盱（眙）鳳（陽）嘉（山）支隊的戰士。部隊駐扎在瀕臨淮河的浮山地區。到部隊不久，兩次遇上對日軍的作戰。當時彈藥不足，每人只能發幾發子彈和幾枚手榴彈。戰斗打響，目睹戰友倒在血泊里，曹立志毫不畏懼，沒退卻半步，果斷扔出手榴彈阻擊進犯的日軍。新兵參戰勇敢，初生牛犢不怕虎，第二年，曹立志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抗戰勝利后，曹立志編入警衛團。1946年春，組織上分配曹立志擔任張鼎丞警衛員。張鼎丞是閩西革命根據地主要創始人之一，新四軍組建出任第二支隊司令員，抗戰結束不久任華中軍區司令員。曹立志說，張鼎丞是福建人，說話不太好懂。跟了他半年，他喜歡講革命的故事，后來中央調他去了山東大后方，曹立志調到軍區政治部保衛隊當戰士。同年，曹立志當了粟裕警衛員。

曹立志回憶，一到快要打仗了，粟裕就睡不好覺，半夜起來看地圖。有時候沒有馬燈，曹立志點上蠟燭，粟裕借著燭光在地圖上比劃來比劃去。打孟良崮的時候，粟裕不僅睡不好覺，還時常顧不上吃飯，電話一個接一個。有一天，時間已是下午3點多，曹立志對粟裕說：“首長，該吃飯了。”粟裕淡淡一句，“吃什么飯？”曹立志說，“你中飯還沒吃哩。”粟裕才想起還沒吃午飯，“那你去搞一點來。”曹立志跑到廚房，飯菜端來了，粟裕還是忙著接電話，不見他端飯。粟裕參加革命多次負傷，指揮打仗如此廢寢忘食，曹立志的眼淚從臉頰上滾落下來。孟良崮戰役，華東野戰軍以27萬兵力對陣蔣介石調集的24個整編師60個旅合計45萬國民黨部隊。粟裕在戰役指揮上果敢采取“中間突破”行動，利用山區復雜地形，隱蔽楔入敵人縱深，集中優勢兵力實施分割包圍，不給敵人以喘息機會，同時組織主攻兵團與阻援兵團的配合與協同，殲滅國民黨軍精銳整編七十四師以及整編第八十三師1個團，計3.2萬人。這一戰役，對挫敗國民黨軍對山東解放區的重點進攻具有決定性的意義。這一年，粟裕40歲。

令曹立志難忘的，是跟隨粟裕去河北見毛主席。

1948年上半年，粟裕從涉及戰爭全局的戰略決策上，三次向中央軍委建言，提議華東野戰軍3個縱隊暫不渡江南進、集中兵力在中原黃淮地區殲敵。4月21日，毛澤東為軍委起草致陳毅、粟裕電報，請他們來中央開會，商量行動問題。粟裕的北上，就是曹立志跟著去的。曹立志說，他們從濮陽出發，先趕到西柏坡，后到阜平縣的城南莊。他跟著粟裕，先后見到好幾位領導人。周恩來從曹立志身后走過，拍了拍他肩膀，“你是華東野戰軍的？”曹立志肅立回答“是的”。當周恩來聽說曹立志家鄉離洪澤湖不遠時說：“我們都吃洪澤湖的魚，是半個老鄉。”朱德看到曹立志笑問，你這個小孩哪里當兵？曹立志報告，當兵在新四軍四師，我是新兵。朱德說，哪是新兵，參軍3個月就是老兵了，你是非常老兵了。朱德這么一說，曹立志在總司令面前一臉羞色……

在城南莊，粟裕見到了毛主席。城南莊距西柏坡幾十公里，這里是晉察冀軍區司令部所在地。毛澤東見到粟裕：“有17年沒見面了吧”。粟裕20歲參加南昌起義，17年前他24歲，在毛澤東、朱德指揮下參加反“圍剿”。毛澤東對粟裕說，你們打了很多大勝仗，我們高興啊，這次好好聽聽你的意見。4月30日至5月7日，中共中央書記處擴大會議在城南莊召開，粟裕在會上匯報了“陳粟兵團行動問題”，中央同意華野幾個縱隊暫不渡江南進的戰略決策，這就構成了淮海戰役的最初藍圖。曹立志說，粟裕平易近人，話不多，給人有嚴肅感。曹立志記得，粟裕開過一次玩笑：從城南莊返回住宿的石家莊招待所時，看到城里閃爍的燈光一會白，一會黃，覺的十分好奇。粟裕朝他笑笑，“你這個土包子，將來到了上海怎么辦？”曹立志問：首長，還要我們土包子解放上海嗎？粟裕說，土包子打天下，還要建設天下，不懂，學哇！

曹立志在粟裕身邊三個年頭。1948年9月，粟裕履職華東野戰軍總指揮，時過兩個月，他指揮17個縱隊參戰，殲滅國民黨部隊44萬人，取得了淮海戰役的勝利。年底，曹立志提出下部隊鍛煉，被安排到二十三軍當排長。離別，粟裕找出自己的一張兩寸相片，背面還寫上了字：曹立志同志惠存，粟裕贈。

上世紀70年代，曹立志解甲歸田，轉業來到淮南煤礦，成為國家能源建設的骨干力量。時光流逝，時代更迭，無論身在什么崗位，曹立志情牽夢繞，時不時會想起粟裕，這位人民共和國的著名戰將，一生打江山、為人民的共產黨人風骨，始終鼓舞曹立志勵志前行。

2016年8月，中國新四軍研究會“搶史”組拜訪曹立志。曹立志拿出粟裕送他的照片，老人已把這張相片珍藏了68年。

（責任編輯 金 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