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水滸與小天鵝書

葉菊如

1

這個季節里，我發動萬千候鳥

互致無聲的問詢

有誰知曉，你在哪里……

這茫茫澤國，冬去春來

指向你的每條線索似乎都斷了

2

我有一面鏡子

常常情不自禁地在回憶中看你

但愿你在

并悄無聲息地愛著

但愿你，鳴叫，盤旋，飛舞

懷有和云朵同樣的心情

但愿你徜徉在

沼澤地，恥于仇恨

以配得上我的悔意和惦記

3

此刻，若仔細凝視——

夕光一點一點沉沒

慈氏塔在一言難盡的守望中落滿寂寥

在這個氣象萬千的城市

慈氏塔指引夜航船，也指引你

4

謝謝你，選擇我而不是隔壁的

鄱陽湖。你讓我驚訝

你習慣徜徉在沼澤地

吃草藻和沙粒，像一朵梔子花

在人間兀自白著

這些年，我就這樣

在視野中記錄著你

說好了：山高水長，我們一年一會

5

那年冬月，你又從北極如期而至

我們還來不及訴衷腸

一場厄運，朝你逼近——

你隨風起舞，草邊覓食

覓到的卻是毒品……

你抖動身子，羽毛凌亂，大聲悲鳴

七星湖淚流滿面;志愿者

給兩只受傷的小天鵝

起了名字：大喬、小喬

對于死去的小天鵝來說

死里逃生，已是遙不可及的幸福

6

我想告訴你，我空有八百里盛名

“陰風怒號，濁浪排空”

但叫不醒哪怕一個假寐的人

我們同病相憐的歲月

越來越多;我們無能為力的心

越來越驚慌失措……

7

有人把善寫在臉上，有人

把惡藏在心里——

那些拯救你的身影不是為了獲得你的感激

也不需要你喊出他們的名字

但你記住，他們為你裝上的

環志里，只有愛

只有關心，他們不但給你

起了名字，還把你的名字放在心里

8

蘆葦盼白了頭也沒用，叫天雀

叫啞了嗓子也沒用

此一走，你再也沒有回頭

此一走，別來無恙

再也沒有給我們提供別來無恙的驚喜

9

天空傳來鳥群扇動翅膀的聲音

而我仍然是期待的

希望你快樂。照顧好自己

忘掉七星湖的夢魘

是我們達成的唯一默契

我多么想給洞庭湖找一個家

我多么想在你們的胃里

建一個醫院啊—— 只要你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