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起, 謝朝暉
(遼寧大學 經濟學院, 沈陽 110136)
改革開放后我國經濟高速增長,但粗放型經濟發展模式造成了極大資源浪費和環境破壞,因此必定要走高質量發展之路。十四五規劃明確提出:“發揮各地區比較優勢,促進各類要素合理流動和高效集聚,推動形成主體功能明顯、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國土空間開發保護新格局。”如果各地區能充分利用本地比較優勢發展產業并形成產業合理集聚,能夠提高資源配置效率、技術創新效應和規模效應,促進可持續發展和高質量發展。同時,生產要素和發展環境是影響產業發展和經濟增長的重要因素,目前我國交通、能源等領域的基礎設施進一步完善,各生產要素流動的阻礙逐步降低,跨區域流動已成為常態,生產要素和發展環境等因素哪個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更高以及作用機制如何,是本文試圖回答的問題。本文也探索了如何利用本地區的比較優勢來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比較優勢理論的研究起源于亞當·斯密(Adam·Smith)。此后,大衛·李嘉圖 (David· Ricardo)提出了相對優勢理論,赫克歇爾(E· Heckscher)和俄林(B·Ohlin)提出了要素稟賦理論,隨后相關理論不斷發展逐步形成較為完善的理論體系。克魯格曼[1](Paul R.Krugman)提出了新貿易理論;林毅夫等[2]認為要素稟賦能夠影響經濟結構和產業結構,各地區按照要素稟賦的比較優勢進行產業分工和發展經濟,能夠提高經濟發展速度;林毅夫、孫希芳[3]認為比較優勢理論不僅適用于各個國家及地區,也適用于各個產業的發展。國家計委和中國人民大學課題組[4]測度了我國各區域的比較優勢,并驗證了利用比較優勢指導產業分工布局的合理性和可行性。不少學者也對各個細分領域的比較優勢對經濟發展的作用做了較為深入的研究。能源是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人力資本規模擴大有利于創新績效,金融發展能夠滿足企業投融資需求,促進創新。科技進步能優化我國經濟發展效率,進出口貿易能提升企業效率和創新水平,FDI通過技術溢出和資本積累效應可推動經濟增長,政府支出和生產性服務業發展對經濟增長也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5-12]。
基于上述研究,本文提出如下假設:在生產要素流動的大背景下,發展環境比較優勢對經濟高質量增長的貢獻度更大。企業是促進經濟發展的行為主體且追求利潤最大化,因此會依據自身及行業特點來進行區位選擇。各生產要素是企業生產經營的必需因素,較低的生產要素價格能夠減少企業生產成本。但是目前交通、能源、金融等基礎設施更加完善,勞動力能快速流動,中西部低價電力、自然資源等也能快速輸送到中東部,這類要素不再成為影響產業和經濟發展的主要因素。企業能快速地測算出各地區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選擇最適合的地方進行生產。良好的發展環境,如完善的基礎設施配套條件、先進的科研技術、良好的產業政策和政府支持、寬松的營商環境等,都能夠有效地降低企業交易成本和提高利潤,吸引企業入駐而形成產業集聚,通過技術外溢和學習效應,促進創新和技術進步進而促進產業升級,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為驗證假說是否成立,計量模型設計成2個部分:第1部分主要研究不同類型比較優勢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影響的異質性;第2部分重點研究不同類型產業集聚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存在差異性。
2.1.1 地區比較優勢對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
本文首先利用面板回歸方法,論證比較優勢對于經濟高質量發展有促進關系。
lnpgdpit=α0+α1cmpit+α2controlit+μi+ηt+εit
(1)
其中: lnpgdpit是人均GDP對數,代表經濟發展質量; cmpit為地區比較優勢;control為控制變量,引入地區固定效應ui和年份固定效應ηt以盡可能減少內生性問題;εit為隨機擾動項。
2.1.2 比較優勢對于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機制
基于省級層面面板數據回歸方法可以檢驗不同地區比較優勢對于經濟發展質量的影響,但是并不能有效指導制造業升級。因為中國是一個區域發展很不平衡的大國,各地區的經濟發展階段和制造業結構存在巨大差異,制造業升級的階段及發展水平之間存在較大差異,簡單的面板模型無法將不同機制刻畫衡量。基于以上分析,為了驗證假說是否成立,本文使用中介效應模型,通過實證模型來檢驗不同類型的比較優勢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路徑是否存在差異性。本文分別用勞動密集型產業區位熵(labit)、資金密集型產業區位熵(capit)、技術密集型產業區位熵(tecit)作為中介變量,借鑒溫忠麟[13]的研究,構建中介模型如下:
考慮勞動密集型制造業集聚影響機制:

(2)
考慮資金密集型制造業集聚影響機制:

(3)
考慮技術密集型制造業集聚影響機制:

(4)
考慮地區發展軟環境比較優勢機制:

(5)
被解釋變量根據地區經濟發展質量,借鑒陳詩一等[14]的研究,采用文獻中通常使用的人均GDP作為經濟發展質量的代理指標。解釋變量采用生產要素比較優勢和發展環境比較優勢,其中生產要素比較優勢根據地區勞動力、能源、資本等三級指標測算獲得,發展環境比較優勢根據地區技術、區域發展條件、對外開放程度等三級指標測算獲得[15]。以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的區位熵作為中介變量,以城鎮化率、進出口、科研水平、外商直接投資和教育水平作為控制變量。相關變量定義與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與描述性統計Table 1 Variable definitions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3.1.1 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鑒于本文考察的是全國各省份比較優勢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機制,本文選用時間個體雙固定效應模型進行估計,表2給出了公式(1)的運行分析結果。
表2中第1列和第3列分別是地區生產要素比較優勢和地區發展環境比較優勢對地區經濟發展質量的基準回歸,第2列和第4列分別是加入控制變量后的結果。從表2中可以看出,生產要素比較優勢和發展環境比較優勢對地區經濟發展質量的估計系數都為正,分別為0.424和4.276,生產要素比較優勢對地區經濟發展質量的影響顯著。在加入地區層面的控制變量后,相應的估計系數顯著性仍保持不變。基準模型回歸結果表明,相對于通常所強調的勞動、資本等生產要素,地區發展軟環境的比較優勢對于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更為重要。這一點也和我國經濟發展實踐相吻合,十四五規劃綱要中指出:“要持續打造一流營商環境,建設高標準市場體系,加快政府職能轉變”。

表2 比較優勢對經濟發展質量影響的回歸結果Table 2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impact of comparative advantages on the quality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3.1.2 異質性檢驗
表3中第1列是全國樣本,和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從全國范圍來看,發展環境比較優勢對地區經濟發展質量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而生產要素比較優勢對經濟發展質量的作用不顯著。第2列的回歸結果表明,東部地區的生產要素比較優勢對經濟高質量發展有抑制作用,發展環境比較優勢的作用正向且顯著。這可能是因為東部部分地區經濟發展已經逐步步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隨著勞動力成本、污染成本的上升,其低附加值的企業逐漸往區域內其他地區轉移以降低成本。這也得到了相關研究的證實。如謀求產業結構升級的東部沿海地區,尤其是一些大城市紛紛出臺了嚴格的環境法規,這些舉措引發環境污染企業就近轉移,并緩解了環境污染問題。表3中第3列結果表明,中部地區生產要素比較優勢和發展環境比較優勢與經濟高質量發展之間有顯著的正向關系,這可能得益于近年來“中部崛起”戰略的實施,中部省份充分利用生產要素集聚帶來的比較優勢,促進經濟轉型升級;同時,相較于東部地區,中部地區的發展環境仍有較大的提升空間,因此發展環境的改善能夠助力中部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表3中第4列和第5列分別為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的回歸結果,西部地區仍在充分利用生產要素比較優勢來帶動經濟發展,說明其發展階段還處于較為初級的依靠資源稟賦發展的過程中,而發展環境的比較優勢效果不顯著,說明其處于較低的發展階段,產業的集聚更多依賴資源稟賦的優勢;而東北地區制造業發展比較完善,相較之下發展環境的改善才是未來經濟轉型、高質量發展的方向。正是基于這樣的原因,近年來東北地區的工作重點之一就是不斷優化營商環境,致力于打造服務型政府。
根據產業集聚理論,地區比較優勢可能通過2條路徑對經濟發展質量產生影響:1)通過產業集聚產生的正的規模效應促進經濟效率的提升,本文選取勞動密集型企業的區位熵和資源密集型企業的區位熵來刻畫;2)基于技術外溢和學習效應,促進創新和技術進步進而促進產業升級,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本文選擇技術密集型企業的區位熵來分析這一路徑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
本文參考溫忠麟等提到的中介效應檢驗三步法進行計算中介效應,對于勞動集聚、資本集聚和技術溢出這3條路徑分別進行考察。分別對不同類型產業集聚的影響路徑進行分析如下:生產要素比較優勢對勞動力密集型企業區位熵促進率為-0.190,對技術密集型企業區位熵的促進率為0.215,但都不顯著,而對資本密集型制造業集聚促進效果最為顯著,促進率為0.894。根據表4結果,生產要素比較優勢的總效應為0.291。從影響路徑方面來說,勞動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企業集聚受到生產要素比較優勢的影響不顯著(第2步估計),只有資金密集型企業集聚受到生產要素比較優勢的影響,其中介效應為0.034,結果為顯著,這說明生產要素的比較優勢并不能夠促進勞動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的產業集聚,進而通過產業集聚的外部性促進經濟增長,其更多的影響只是來源于生產要素比較優勢本身。由于不能夠形成集聚效應,這種發展模式會伴隨著生產要素比較優勢的減弱或者要素流通成本的降低而迅速減弱,在產業發展上因為不能促進產業的集聚,將會影響產業升級的腳步,進而對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減弱。而分析發展環境比較優勢發現,其對于勞動密集型、資金密集型、技術密集型3類產業集聚皆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說明發展環境比較優勢能夠有效地形成產業集聚,并且通過產業集聚進一步促進經濟發展。在以產業集聚為中介效應的分析中,勞動密集型的中介效應為1.044,資金密集型的中介效應為1.416,而技術密集型的中介效應為2.267,三者皆顯著,說明發展環境比較優勢除了能夠通過其自身降低交易成本、促進技術交流等外部因素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以外,還能夠形成產業集聚,并通過產業集聚的形成進一步促進經濟高質量增長。

表3 地區異質性檢驗Table 3 Regional heterogeneity test

表4 中介效應檢驗Table 4 Mediating effect test
本文通過構建面板數據模型研究不同類型比較優勢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及作用機制,得出如下結論:1)生產要素比較優勢和發展環境比較優勢都能提升經濟發展質量,但發展環境比較優勢對于經濟高質量發展更為重要;2)發展環境比較優勢能夠通過形成產業集聚進一步促進經濟高質量增長,而生產要素比較優勢無法有效形成產業集聚。同時得到以下政策啟示:1)各地區在發展經濟和制定發展戰略時,不僅要充分利用各生產要素比較優勢,還要充分考慮基礎設施、產業政策等發展環境比較優勢,推動產業合理布局和產業升級,促進經濟高質量增長;2)要大力優化營商環境,提升區域基礎設施水平,完善制度和政策法律體系,強化發展環境比較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