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球風雷耀九州

簡兮

說起古老時光中的體育運動，人們多會想起希臘人的古代奧林匹克運動會，卻很少與中國古人聯系起來。仿佛有著禮儀之邦美譽的中華民族，永遠文質彬彬，永遠溫和儒雅。

其實，中國古人也極愛運動，詩書風華下，也有一身熱血豪情。他們在蹴鞠場上奔跑，來往穿梭，翩若游龍;他們在碧色浪花中游動，翻轉回旋，輕松自如;他們也在馬球場上飛馳，迅如風雷，光耀九州。

小小的馬球，從黃金般的盛唐旋轉著、翻滾著，飛過元明，飛到現代世界。時空流轉，天地煥新，愛好運動的人們，一直不停地奔跑著、跳躍著……

汴泗交流贈張仆射 （節選）

（韓愈）

汴泗交流郡城角，

筑場千步平如削。

短垣三面繚逶迤，

擊鼓騰騰樹赤旗。

新雨朝涼未見日，

公早結束來何為？

分曹決勝約前定，

百馬攢蹄近相映。

球驚杖奮合且離，

紅牛纓紱黃金羈。

側身轉臂著馬腹，

霹靂應手神珠馳。

超遙散漫兩閑暇，

揮霍紛紜爭變化。

發難得巧意氣粗，

歡聲四合壯士呼。

譯文

汴水和泗水相交，流過城市的一角，

在那里筑起了巨大的平整球場。

場地三面都有矮墻逶迤環繞，

鼓聲逐漸熱鬧，紅色的旗幟樹立起來。

剛下過一場雨，早晨天氣涼爽，太陽還未升起，

張公您裝束整齊，來到球場上做什么？

原來是按照約定的規則，要分隊比賽決勝負，

百馬奔騰，馬蹄好像攢攏在一起，彼此映襯。

馬球飛滾，球杖揮舞，隊伍分分合合，

用紅色牛毛做流蘇、黃金做籠頭的名馬在飛奔。

擊球手側轉身體和手臂，附身于馬腹之下，

擊球聲如霹靂響起，馬球如神珠飛馳而去，

馬球遠去，兩隊散開，有了讓人喘息的時刻，

馬球疾來，兩隊爭球，隊形又有了多種變化。

發球高妙，得球巧捷，真是意氣風發，

四周歡呼聲雷動，到處都是壯士的呼喊。

一

乾符四年（公元877年），傍晚。長安城中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不為別的，只因今日白天，金鑾殿內舉行了殿試，來自全國各地的人才濟濟一堂。經過無數道考驗后，帝王親自選出了這一次科舉考試的新科進士。

按照慣例，今日傍晚，這些未來的國之棟梁將齊聚長安城東南方的月燈閣。他們會分作兩隊，進行一場酣暢淋漓的馬球比賽，之后再舉行宴飲，慶祝進士及第。

這月燈閣球會，是長安城中一年難得一見的盛景。屆時，達官貴人、平民百姓，都在球場四周搭起長棚，興致勃勃地觀看。這也是新科進士們在眾人面前的第一次亮相，日后或飛黃騰達，或貶謫落魄，都以此為起點。

可今日又有些不同，因為穿戴整齊的新科進士意氣風發地到達球場時，卻發現球場已經被人捷足先登——神策軍的將士們打得興致正濃，即便看到了這些新科進士，也絲毫沒有讓出球場的意思。

一邊是皇家禁軍，一邊是朝堂新貴，誰都有頭有臉，誰也不愿意退讓。一時間，兩邊僵持不下。

這時，一位名叫劉覃的新科進士走出來，十六七歲的面龐上寫滿了驕傲和貴氣。他對其他進士說：“我去挫挫他們的銳氣，讓他們自行離開，諸位以為如何？”

新科狀元帶頭稱好，其他人也十分贊成。

于是，劉覃跨馬執杖，朗聲說道：“新科進士劉覃愿陪諸位打球，不知可否？”

高大威猛的神策軍將士們見來者只是個年輕文士，心中不禁輕視，甚至想著等會兒在場上戲弄他一番，便同意了。

不料，劉覃不僅書念得好，球技也十分高超。他從小學習馬球，身手不凡，在球場上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不論是搶球還是帶球，劉覃都快如閃電，神策軍將士們目瞪口呆，根本無人能夠阻擋劉覃，更別提戲弄他了。

萬眾矚目下，劉覃唇角微勾，忽地伸桿截球，然后將球輕輕一挑，再揮杖猛力一擊，小小的馬球沖天而去，竟飛得無影無蹤。

一瞬間的寂靜后，球場內外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混雜在其中的嘲笑聲和噓聲令神策軍將士們如芒刺在背，只好垂頭喪氣地離開球場。

少年意氣，能文能武，大唐的精氣神就在這樣的花燈與日月中昂揚開來，萬古不歇。

二

體育史中，你常能見到一種現象：一種體育形式引發出另一種體育形式，例如現今的橄欖球便是由現代足球發展而來。唐代的馬球也不例外，它促使另一項持棍徒步擊球的運動——曲棍球在中國出現。曲棍球曾在中原興盛一時，后逐漸衰落，卻在達斡爾族中世代相傳，成為他們最流行的體育運動。達斡爾族的圖騰中，曲棍球與太陽、雄鷹一起構成了民族的象征。

時光的腳步緩緩前行，現代意義上的曲棍球比賽也火熱起來，各個國家陸續成立自己的女子曲棍球隊，在國際賽事上大展身手，中國亦然。

中國國家女子曲棍球隊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冰山雪蓮。這朵雪蓮最美的怒放，出現在2008年的北京。

為了能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上呈現出最好的狀態，中國國家女子曲棍球隊召回了數位老將，提前進行集訓，她們以“萬里赴戎機”的氣勢走進奧運會賽場。

傳球、擊球、奔跑、碰撞，這些如冰山雪蓮一般的姑娘們，面對體格比自己強壯的歐美選手也毫不畏懼，以高超的技術、強勁的球風和堅毅的品格，一路披荊斬棘，力克強手，破紀錄地闖入曲棍球決賽。

“冰山雪蓮”的決賽對手是世界排名第一的荷蘭女子曲棍球隊。一開賽，雙方的交手便非常激烈，球杖與球杖撞擊的聲音，大力擊球的聲音，都讓人心跳加速、血脈僨張。中國隊的守門員表現得尤為優秀，數次攔截下荷蘭隊的刁鉆進攻。只可惜，盡管中國隊配合得十分巧妙，但總缺臨門一棍的機會。

局面僵持到 50 分鐘時，荷蘭隊率先破門，之后打入了第二球。直到終場，中國隊也沒能改寫比分，但獲得奧運會銀牌，已經載入了中國女子曲棍球的歷史。

不畏強敵，砥礪前行，中華民族的精氣神沿著時光的脈絡傳承，在運動中、在建設中、在生活中不停地滋養著我們。

而這顆小小的球還在繼續前行，向著明天，向著未來。

歷史在線

神策軍

唐朝中后期中央北衙禁軍的主力，負責保衛京師、戍衛宮廷及征戰攻伐，是由朝廷直接控制的主要武裝力量，也是唐朝維持統治最重要的軍事支柱。

唐穆宗以后，神策軍漸漸腐化，戰斗力下降，有時甚至成為某些藩鎮發動叛亂的借口。由于神策軍外出征戰的次數越來越少，軍紀日益敗壞，普通軍士也不是當年善戰的戍邊士兵，多以工商富豪子弟充任，實力不堪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