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年執(zhí)子之手

◎文/張瑾然 陶虎

“他是飛行員，我是文藝兵，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

三次相逢定終身

兩位老人的故事，有著鮮明的時代烙印：第一次相見，江法祖就怦然心動，之后就是5年的相思和等待……第二次相望，是國慶5周年天安門檢閱現(xiàn)場：文素德在文藝兵方陣，江法祖在空軍戰(zhàn)斗機方陣。第三次相逢，30周年的“八一”建軍節(jié)成了他們的結婚日。之后，就是64年的相伴、相知、相守和相依。

江法祖的家鄉(xiāng)在江西鄱陽縣。在中學時代，他就參加了當?shù)胤纯箛顸h政府“反饑餓、反內(nèi)戰(zhàn)、反迫害”運動。高中快畢業(yè)時，江法祖直接參加空軍，后又被保送到東北民主聯(lián)軍航空學校，學習飛機的駕駛、領航技術。

抗美援朝時期的1952年，在一次慰問演出中，江法祖認識了在空軍文工團當團員的文素德，從此就把她當作心上人，可他理性地按捺住感情沖動，耐心地等待著條件成熟的那一刻，因為軍紀規(guī)定，飛齡8年才能結婚。

“那個時候，我年齡還小，剛剛16歲，梳了個小辮子。”如今，年逾八旬的文素德回憶起當年，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只記得是有這么一個人，也沒太在意，還是按照自己的軌跡工作、生活著……”

文素德是四川南充市閬中人，父親早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她跟著母親和繼父來到南京，在南京七中就讀到初二，先是作為家屬加入了繼父所在的教導總隊文工隊，繼而在某文工團擔任歌舞演員，并跟隨志愿軍五二五部隊，于1951年來到中朝邊境的丹東。和江法祖相遇，就是她隨文工團到空軍部隊體驗生活的眾多表演中的一次。

1954年，在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5周年的天安門廣場，江法祖作為空軍轟炸機的領航員、文素德作為參加抗美援朝文藝兵方陣成員，接受了國家領導人和人民的檢閱。

“我們一個在空中，一個在地上，你說，這樣的時空巧不巧，兩個人離得那么近，一瞬間，又離得那么遠。”現(xiàn)在仍習慣于梳個辮子的文素德突然提高了音量，“更巧的是，這件事是在前幾年我們一次偶然的聊天中談起的，事后，我倆都大為驚嘆，人生還有這樣的機緣！”

國慶閱兵后不久，文素德復員回到四川老家，陪伴喪偶的母親，并在當?shù)氐募脊W校擔任老師，生活得簡單充實。

1957年，一紙調(diào)令突然出現(xiàn)在文素德面前：前往部隊和江法祖結婚。這是江法祖在達到飛行員結婚條件后，向組織提出的要求。

文素德自然很驚訝，但她沒有拒絕。在這一年的8月1日——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30周年紀念日，江法祖和文素德結為伉儷。

攜手共進的晚年

“我們年輕時候都想當兵，覺得當兵特別帥，尤其是飛行員。”江法祖提到自己曾經(jīng)的飛行員身份，還是顯得無比自豪。不過，也正是因為飛行員的身份，江法祖不得不跟文素德分居兩地。

婚后，文素德就跟著江法祖所在的空軍部隊，服從部隊命令，換防各地，先后在河北、湖南、山西等地的多所學校擔任老師。她邊教課，邊學習，利用業(yè)余時間進修了師范課程，加上自己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很快成為可以在小學老師培訓課上授課的教員。

這樣不在一起的日子大約過了30年。三個孩子基本是文素德獨自帶大的。“連休息時間都沒有，其實我特別想體貼她，可是沒有時間。”在想念文素德的時候，江法祖就一封接著一封地寫信，最多時一個星期寫三五封信。

這么多年，兩人搬了幾次家，很多東西都找不到了，但文素德一直保留著兩人寫的信，加上家里其他的來往信件，摞起來有幾十厘米高，“這是我倆愛情的見證。”

1969年，江法祖作為部隊軍人進駐地方政府，成為安徽省直機關革委會領導小組的成員，轉業(yè)后就留在了合肥。江法祖離休后，文素德也跟著他來到合肥，在合肥市南門小學擔任語文老師，直到退休。從此，夫婦倆告別了聚少離多的生活。

離休后的江法祖，生活得豐富多彩，他經(jīng)常參加戰(zhàn)友聚會，共敘昔日情懷，還愛上了寫地書。雖然年近九旬，腿腳不便，他仍拄著拐杖，每天堅持著寫上幾行。此外，江法祖還利用他在飛機領航員崗位上練就的快速計算、快速判斷、精準決策的能力，迷上了股票投資。他在股海遨游了三十年，成為證券公司最年長的投資者。

“以前還要到證券營業(yè)部進行交投，現(xiàn)在只要有臺電腦，在家里就可以看盤交易。”文素德指了一下書房里的電腦屏幕，“畢竟年齡不饒人，我們最近幾年不讓他做股票了，只讓他看看一些網(wǎng)站。”

退休后的文素德也沒閑著，除了協(xié)助、陪同丈夫參加戰(zhàn)友聚會，還在合肥市老年大學、安徽省老年大學學習中國傳統(tǒng)國畫中的花鳥山水，組織老年時裝模特隊、舞蹈隊，擔任省老年大學藝術團的副團長。每年，南門小學的學生們，一撥一撥的，都要邀請她參加聚會，回憶和文老師在一起的溫馨時光。

不小心“火”了一把

2008年，江法祖、文素德夫婦搬進了元一柏莊小區(qū)。小區(qū)寬闊的空間為江法祖寫地書提供了可以施展技藝的場地。文素德則很快就成了小區(qū)的“文藝骨干”和志愿者，她參加社區(qū)文藝活動、參與小區(qū)的環(huán)境建設，為小區(qū)提出合理化建議。

讓老兩口“火”了一把的是，2018年，由中共合肥市委宣傳部、安徽省攝影家協(xié)會共同主辦“合肥一日”全國攝影展，以江法祖為人物的攝影作品《書法寫在大地上》獲得銅獎，以他倆為內(nèi)容的攝影作品也入選展覽，這讓老兩口激動不已。

這幾年，文素德有意識地減少參加學生們組織邀請的聚會活動，畢竟年歲放在這兒，萬一有個閃失，都不好交代。

今年，江法祖、文素德夫婦準備把多年來和戰(zhàn)友的通信以及由于年齡原因戰(zhàn)友們不能聚會而發(fā)表的文稿、回憶文章，重新匯編，把自己收藏的空軍帽、計算尺等物品整理一下，“讓后代知道我們這一代人的不容易。”文素德還打算把自己的花鳥山水作品整理一下，以后出個集子，但“現(xiàn)在，我是把老頭子的健康放在首位，其他都不重要。”文素德笑瞇瞇地望著丈夫。

用“相濡以沫”來形容兩人的生活再貼切不過，文素德做飯，江法祖洗碗；文素德料理家務的時候，江法祖就上網(wǎng)，她會叫他休息，看到他駝背了也會上前拍一拍……江法祖耳朵不太靈光，視力有點差，痛風導致他腿腳也不利索，文素德就成了他的耳朵和眼睛，每天為他讀報紙。前段時間，文素德一天拉了幾次肚子，這可把江法祖急壞了，盡管文素德一再強調(diào)自己沒事，江法祖還是打電話給幾個孩子，要他們帶媽媽去醫(yī)院檢查下。

“觀點不一致的時候肯定有，誰對就聽誰的，誰合理就聽誰的。”文素德說，有時候實在太針鋒相對，兩人就偃旗息鼓，過一會兒事情也就過去了，“相處的秘籍還是相互體諒、相互關心、相互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