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益民
胡剛當戰士時,是特戰中隊的一名狙擊手。軍校畢業后回到原部隊,提了干,當了狙擊小隊的小隊長。他一路順風順水,從戰士一直干到特戰大隊的大隊長。按這樣的節奏,實現父親 “縣團級”的目標,應該問題不大。
當初,胡剛報名當兵,父親堅決不同意,執意要讓他考大學。父子倆大吵一架,父親甚至還扇了他一耳光,說:“你小子要去就去,如果干不到縣團級,就別回來見我!”話是這么說,可兒子到部隊后立了功、考上了軍校、提了干,回家探親時,父親再沒有提過“縣團級”的話,看著一墻的立功喜報,父親心里說:“看來這小子當兵是當對了。”
墻上的立功喜報,一共有七張,一張二等功,六張三等功。胡剛帶領狙擊小隊執行任務,五個恐怖分子,他擊中了三個:一個被他打掉了舉刀的手,一個轉身逃跑時被他打斷了腿,一個正抱著爆炸物沖向警衛目標,被他直接爆了頭,他因此立了二等功。第一個三等功,是因為他在總隊軍事比武中獲得了個人單項第一名;第二個三等功,是他出國與以色列人比武,開著突擊車邊玩漂移邊射擊,命中目標,獲得個人單項第二名;其他三等功,也都跟執行任務和軍事比武有關,但沒有一個是年終評獎評出來的。
戰友們沒評他,并不是說他人品不好、工作不努力,主要是因為他脾氣暴躁,有點“二”,人稱“胡瘋子”。
當中隊長時,他命令炊事班長把所有碟子抱到操場上,一個一個往空中拋,他舉著狙擊槍“啪啪啪”一個個擊碎。戰士們站在一旁鼓掌叫好,他為此很得意。炊事班長卻發了愁,說,中隊長,碟子都打完了,拿啥吃飯呢?他把眼睛一瞪說,沒碟子買呀,多買點,明天繼續打!炊事班長知道他的脾氣,也不敢吭聲。指導員找他談心,說,中隊長,咱不能這么干啊!他理直氣壯地說,我這是給大家傳授射擊技術,有啥錯?訓練場上,他要求嚴格,身先士卒,他的口頭禪是:“練不死,就往死里練!”他在操場上經常像瘋子一樣大喊大叫,臟話連篇,甚至用腳踢戰士,結果受到行政警告處分。
當特戰大隊副大隊長時,他突然對爆炸裝置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晚上一個人躲在被裝庫房里違規搞試驗,結果搗鼓炸了,炸掉了自己右手的大拇指、食指和中指。上級鑒于他是軍事尖子,又是鉆研軍事,就沒有給他處分,給他評了殘,準備安排他轉業。他找到支隊政委,平生第一次流淚了。政委心軟了,留下了他。缺了幾根關鍵的手指,咋當狙擊手?他不服輸,用無名指練習扣動扳機,半年下來,竟也能百發百中,因此多了一個綽號:“無名”英雄。他的射擊水平沒降反而提升了,大隊讓他負責教練狙擊手。兩年下來,他訓練出十七名狙擊手,在一次軍事大比武中,奪得團體第一名,他也因此被提拔為特戰大隊長。
這十七名狙擊手中,胡剛最得意的有兩個:一個是上士劉勇,一個是中士卓瑪。劉勇可以將手在冰塊水里浸泡十分鐘后,端起狙擊槍,依然能打斷兩百米外的導火索。卓瑪是個女兵,更神,能擊中百米之外的刀刃。
胡剛當大隊長三年,被列入后備干部,參加了“中培”,眼看著就要提升副團了。就在這節骨眼上,他有些膨脹,舊病復發,那股瘋勁兒又回到了身上。一天下午,部隊在操場上訓練,他心血來潮,讓一個戰士站到百米之外,頭上頂著一顆西紅柿,他舉起狙擊槍,一槍把西紅柿打得稀爛。偏偏那戰士也有點“二”,竟面不改色,沖著大隊長說:“好槍法!如果我手里拿顆雞蛋,你能打中,我就一輩子服你!”胡剛瘋勁兒上來了,讓人取來雞蛋。那戰士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著雞蛋,嬉笑著舉在空中喊:“大隊長,來呀,開槍!”那戰士話音剛落,胡剛手起槍響,雞蛋被從中間擊穿,那戰士看著流了一手的蛋黃蛋清,面如土色,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這屬于嚴重違紀。這一次,眼看著就要提拔副團的胡剛,再也沒有逃脫退役的命運。回到家,父親安慰他說:“你的官已經不小了,正科級,跟鎮長平起平坐。”
狙擊手劉勇和卓瑪,利用休假時間,相約去胡剛老家看望師傅。胡剛開始還有說有笑的,后來終于撐不住了,當著倆徒弟的面,竟然落淚了,說:“你們呀,要好好珍惜這身軍裝啊!”
責任編輯 丁莉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