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輝的詩 [組詩]

杜輝

一個人的花園

鐵柵欄阻擋不存在的馬匹

疑惑和疲憊從窗口進入

無法抵抗

起身關燈

電流剩余的慣性

結出一串果實

黑暗第一次變得茂盛

被景觀穿透

樹木寄存在半空的器官

兩只黑色鳥巢在顫動

夏天從此刻進入青春期

島 嶼

雷聲開始流行

小雨繪制地上的云朵

越過枯枝和樹葉

盲刺猬摸索著爬行

年老歌手在午后波光里

制造溫暖返鄉旅程

圍觀者正匯成一個島嶼

鼓聲在地圖里跳躍

電吉他的牙齒反復搓動

如同我父親的手搖脫粒機

它吐出的顆粒堆成山丘

幽靈嗓音撞擊我

少年已把自己彈奏成

時間激流中的島

晚餐記憶

許多次按動開關

從身體里拯救出另一個自己

咔嗒咔嗒

白鐵床關進爐子

有誰在火焰中嘶嘶作響

那肉最后抽動了幾下

不再反抗

盤中水仙花的鱗莖開裂

根系潔白如刀

墻上風景畫

貪婪得如同窗外的祈禱

咔嗒咔嗒

食物無法從電器里逃脫

油脂溢出

鮮嫩欲望開始變得蒼老

帶有腐蝕的味道

人們揮霍著

自己的牙齒和胃

巴彥爾燈的燈

借用蟲道、鳥路和魚波

陰影少年給黑夜輸血

落日被裝進樹木的復雜管道

月下鐘表用一把蒼老的尺

等分每一條道路

每一條河流以及山脈

露水沾濕汽車玻璃

為何不去樹林

那里人煙稀少草木豐沛

巴彥爾燈的燈

在地平線上顛簸

星星卻安靜而虛假

年輕壁虎

伏在玻璃外側，沒有穿外套

似乎可以看見內心，它還年輕

窗外，是原野和天空

藍色背景，似乎并不存在

我聽見那叫聲，黑夜獨有的嗓音

下墜者，試圖握住的最后繩索

年輕壁虎，伏在并不存在的天空

它仍舊年輕，似乎可以看得見內心

會議室，持有巨大雙眼皮的人

在寂寞風暴里，目光向上到達窗口

年輕壁虎，獨享整個黑夜

窗外，秋天靜止、蘆葦叢搖曳

在自己的呼吸中行走

幻想者消失，在細長走廊盡頭

建筑拐角，另一只年輕壁虎

它沒有穿外套，似乎可以看見內心

鐘 聲

有什么東西正在擊打

一節懸掛的肺

時代引擎的舊咆哮

自水池邊的巨石中升起

月亮與冬日燭火晃動

男孩和他的帽子在雪地里行走

或者雨季，樹葉喧囂

電線上打著不等間距的結，那些鳥

在天空里導演最初的樂譜

我不忍采摘艾草

城市花園里的唯一變奏

斜陽在紅磚墻上作畫

我似乎聽見鐵器

正在擊打一段褪色的舊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