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更好的生活，就要伸手去拿

喬貝

中學時，我們在寢室里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熄燈以后圍在一起偷偷說小話，話題涉及之廣，上到多少歲生孩子最適合，下至隔壁班的班草暗戀我們宿舍的誰。

有一回講到“嫉妒心”，眾人皆義憤填膺地說起某個女生因為嫉妒別人的成績偷偷撕了人家的書本，實在可惡。

在那個沒法坦然面對自己的年紀，我們都不肯承認嫉妒心是很平常的東西，從小的恥辱教育告訴我們：嫉妒別人是很丟臉的事情，只有無能的心胸狹窄的人才會嫉妒別人。

只有罐子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沒有辦法不去和別人比。”

罐子的出身不算好，在我讀書的那個中學，學校里的孩子們大都有一個殷實的家境，最夸張者甚至有可以塞滿一個床底的大牌鞋子，價格最低的那雙也要上千，對比起來，罐子只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

她之所以可以就讀這所中學，是因為她的努力：每天最早到教室的是她，最遲離開教室的也是她。然而就算是這樣，她的成績也只是維持在班級的中游。

罐子曾經私底下來請教過我，為什么第一名的那個女孩每天上課都在看小說，花費在學習上的時間遠遠不如自己多，但考試成績卻如此之好？

她的困惑令我一時語塞，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才能不打擊到她的自尊心。她們之間的差距并不是努力能夠縮短的，早在升入中學之前，第一名的女孩子就已經在課外培訓班學習過了一遍課本，高薪請來的家庭教師隨時準備為她服務。

更殘酷的是，在天賦上，那個女孩子也遠超常人，沒人會傻到和天才作對比的，只有罐子傻傻地問為什么。

“也許是你的方法不太對。”我干巴巴地這樣說，強迫自己溫柔一點兒。她的眼睛里像是懂了什么，滑過了陰云，默然地點了點頭。

后來碰見罐子和父母打電話，她小小的身子蜷縮在靠墻的角落里，小聲應和著：“考得還可以……嗯，不缺錢，吃的也不缺。”

我本想走開，不料開了擴音的手機粗拉拉地傳出了這樣一句話：“寶，怎么我聽說你三嬸家的姐姐段考分數很高啊，你讀那么好的學校，千萬不要被人家超過了啊，好好讀書，知道不？”

三嬸家的姐姐？我聽罐子說過，因為散漫，現在就讀的學校很差——這怎么能作對比，我們學校的段考卷子是自己出的，難度不知道比統考高了多少，這樣比也太沒道理了！

但罐子什么都沒說，她安靜地聽完了母親的關切話語，然后說再見掛了電話。

抬頭看見我在時，她臉上的淚水還沒擦干凈。

下一次考試，老班讓我們寫出期考目標，張貼出來時，很多人都在笑，原來是罐子，她在自己的目標上寫了“要考第一”。

如此野心蓬勃的四個字引起了小范圍的討論，連我都聽見人說：“得了吧，就她還想考第一名？擺明了是嫉妒人家每次都考得那么好！”

“是，我是嫉妒，有什么問題嗎？”罐子走到他們面前說，“至少我敢說出來，你敢嗎？”

她告訴我，她總是想把自己頭頂上的人全都拉下去，她渴望做最好的那個，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是第一名。說完之后，她很不安地看著我說：“我這樣想，是不是很壞？”

“沒有，我覺得這是人之常情。”我說，“沒有人可以否認你的汗水，這是你憑努力拿到的東西，誰也不能說什么。如果你一直向前走，那這些鮮花和贊譽就理應是你的。”

有人常說：“我們沒有必要和別人作比較，只需要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好，那就夠了。”我對這句話不以為然，甚至在心里把它列入二十一世紀空口白話雞湯文學大賞。原因在我看來，人性的本身就是陰暗的，我們沒有辦法回避欲望，也就沒有辦法回避妒忌，縱然在成長的本身就是在學習如何克制欲望，但真正能夠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仍舊是少數的圣賢而已。

……

很多年之后再見，她拿了獎學金，成績數一數二，沒有人會再拿別人跟她做對比，因為她已經足夠優秀。

其實，當年她沒有考到第一名，但也沒人特意地去說起這件事情，也許那個時候被罐子感動到的人不止我一個，也許除了罐子也沒人記得這件事。

她笑著提起時，又說：“我沒辦法不去上進，我家里條件不夠好，學費是爸爸媽媽湊了很久才湊到的，我只能做最好的那個，即使做不到最好，也要做最努力的那個，因為我沒有資格放慢步伐。”

我們總是在遮掩自己的目的，以至于痛苦糾結，她卻明白：如果想要更好的生活，就應該伸手去拿。與其嫉妒、羨慕別人，不如讓自己成為被嫉妒、被羨慕的對象。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