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沙塔（組詩）

賴子

雕 刻

拜托，將此心安置根雕內(nèi)

它一直想挪個位置

想親近土，哪怕不是原先的

一棵樹活千年，也就這些

根已雕成菩薩，只差顆心

這就是空

而它依然很重

需要起重機(jī)才搬得動

雕刻面部時

藝人把自己的愁眉刻上去

都是修行，都在相互雕刻

根給誰，命就給誰

把自己刻進(jìn)去

就把菩薩請出來

沙

一開始，就把自己交給風(fēng)

注定漂泊的一生

有時候會靜下來，想一想

沙就成了沙漠

如一本攤開的經(jīng)書

從窸窣的細(xì)碎讀到迷人曲線

當(dāng)他抬起眼，撞上一圍金黃截面

一座屹立的沙塔

埋藏著的聲音

翻閱者開始把目光留下

把腳印留下

但不敢把自己單獨(dú)放下，太浩瀚

連落日也是它眼角的一滴淚珠

一直被誤讀，篡改

它正試著搬動自己，有時

會為追一場風(fēng)

浙西一帶的山

浙西一帶，山有名字

河大多隨村姓

流到馬金，叫馬金溪

流至芹陽，就喚芹江

山有根，男性，守家

水流不歇

有時，為護(hù)著樹根會短暫停留

浙西一帶，因擴(kuò)建

山一座座搬了，名字還在

就像男人出門打工，家還在

夢里，山改變位置

而水一叢叢，像山花

盛開時，漩渦爬上坡

浙西一帶，山傾斜

被削的已改他姓

留下的

因守不住水，一再遷移

雪 憶

被冬天遺忘的

殘雪，已鏤空為山林的遺物

它變硬，咯吱作響

有光漏出

飄，盲目、激情

無非是一顆心

如何安置

而一旦落地

它要小心守著自己的白

最后一滴淚

無非每一段路都是歷險(xiǎn)

接下去，又將去往哪里

晚鐘未響

就沒有停飛的雪

雪未落盡

天空暫時關(guān)不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