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伊拉克，道達爾看中了什么

文／清 泉

道達爾拿下巨型油氣項目，是在確保公司盈利能力和低碳轉型等條件下采取的一種統籌平衡策略。

9月6日，道達爾能源公司（Total Energies）在其公司網站宣布：道達爾成功簽訂投資伊拉克南部大型油田、天然氣利用、海水淡化和太陽能發電的一攬子“能源綜合利用”項目。這個項目總投資，預計高達270億美元。

這應是2014年國際油價進入斷崖下跌、全球油氣市場進入新一輪周期以來，國際石油巨頭與資源國政府簽訂的最大一筆油氣開發與利用及相關公用事業項目。這也是2020年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和能源轉型加速、各大能源公司紛紛出臺碳中和目標和行動方案以來，首個涵蓋多個項目的特大型能源開發項目。

在伊拉克的“碳足跡”

早在上世紀20年代中東石油開發起步時，道達爾便在伊北部基爾庫克大油田進行投資活動。這也是道達爾的發家之地。上世紀50年代，中東石油國有化運動后，道達爾離開了伊拉克。到了70年代，伊拉克又重新把道達爾等外國石油公司“請”了回來。道達爾陸續開發了Buzurgan（波祖干）和AbuGhirab（阿布—古拉卜）油田項目。2008年，道達爾又參與了中國石油主導作業的Halfaya（哈法亞）油田開發，擁有22.5%的權益。

而這一次，在伊拉克受美軍徹底撤離阿富汗影響而驚魂未定之際，在?？松梨诤虰P等國際同行計劃退出的困難時刻，道達爾公司徹徹底底當了一把“逆行者”，大踏步地進入了伊拉克。

那么，這到底是一個什么項目，如此吸引道達爾？此次簽署的能源綜合利用項目協議包括拉塔維（Ratawi）油田開發、Ratawi及附近油田天然氣中心處理廠建設、海水淡化工程和太陽能發電四個子項目。

Ratawi油田開發工程。Ratawi油田在伊南方石油公司（SOC）自身努力下，于2007年投產，目前產量水平為8.5萬桶/日。道達爾公司進入后，該油田的高峰產量將達到21萬桶/日（年產1050萬噸）。

Ratawi天然氣中心處理廠項目。該天然氣處理廠建成后，將生產50億立方米/年干氣、1.2萬桶/日凝析油、3000噸/日的液化石油氣。項目的一大優勢是，其天然氣生產成本為1.5～2美元/MMBtu，大幅低于目前從伊朗進口的8美元/MMBtu的天然氣價格。

海水淡化工程。伊南部淡水資源嚴重不足，于是將附近海水進行淡化作為注水水源就成了一項迫在眉睫的工作（不能直接注海水。海水礦化度高，會污染地層和傷害油層）。按照此次與道達爾簽訂的合同，該注水項目處理能力預計為500萬桶/日，可擴展至750萬桶/日，投資約30億美元。

太陽能發電工程。道達爾承諾會在伊拉克南部加大非化石能源投資力度，核心便是該光伏發電項目。該項目產能為1GW（吉瓦），投資約10億美元。所生產電力的平準生產成本，將比現有發電成本低45%。

該能源綜合利用項目的合同期30年，總投資270億美元，其中三分之一（約100億美元）將發生在前10年。伊拉克石油部長伊霍桑表示，基于50美元/桶油價測算的話，此次簽署的一系列協議預計為伊拉克帶來950億美元的收益。

是否違背能源轉型

如果進一步挖掘道達爾與伊拉克政府簽訂的協議，可以看出該能源綜合利用項目是一項化石能源與非化石能源“混搭”的特大型工程。該工程的設計非常巧妙，既考慮了伊拉克的大型油田開發，又把油田的伴生氣有效地利用了起來；既通過海水淡化提升了油田的生命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又通過太陽能發電為油田和相關公用事業工程提供了電力?？芍^“一舉多得”。

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該項目的主力投資依然是以石油天然氣為主的“化石能源開發”，太陽能項目只不過是一個“點綴”。此舉是否違背歐洲當前的低碳環保政策和道達爾公司關于“碳中和”的承諾呢？

近年來，受歐盟與法國氣候政策的影響，道達爾的能源轉型戰略變得更加積極主動。公司在今年年報中正式提出了“大能源戰略”的概念。在該戰略框架下，道達爾將分三步走：第一步成為全球領先的天然氣公司，第二步成為盈利能力良好的天然氣發電公司，第三步再逐步轉型為發展各類新能源的全球頂尖能源公司。

道達爾的戰略非常明顯，先抓住天然氣這一低碳能源，做大天然氣業務，同時涉足其他零碳能源業務，直到2050年實現完全碳中和和凈零排放。

我們不能說道達爾“說一套、做一套”，而是在確保公司業務增長、盈利能力和低碳轉型等諸多“約束性條件”下采取的一種統籌平衡策略。畢竟，石油巨頭體量巨大，在轉型時需要尋找一個能夠容納下其規模并保證投資回報率的市場。而伊拉克正是這樣的一個市場。

有利于其他外國投資者

近年來，伊拉克的整體投資環境有明顯惡化的趨勢。

●長年沖突不斷的伊拉克，曾是道達爾的發家之地，如今能否成為中興之地。 供圖/視覺中國

一方面，伊拉克的安全風險高企一直是個大問題。前幾年，伊斯蘭國是主要的安全威脅。后來伊朗支持的什葉派民兵武裝力量和美軍的沖突不斷，給外國投資者帶來了嚴重的安全風險。近來則是油田附近社區和部落居民游行示威和鬧事事件不斷增多，堵門堵路經常發生。這種“勒索式”襲擊，給外國石油公司增添了無盡煩惱。

另一方面，伊拉克的整體營商環境在變差。伊拉克政府有強烈的經濟民族主義傾向，堅持嚴苛的合同條款，大幅拖欠對外國石油公司的欠款，且利用民族主義將民生惡化的“禍水”潑在外國石油公司的身上。這導致數家歐美石油巨頭萌生了退出伊拉克市場的念頭。

伊拉克市場2008年重新開放以來，中國石油公司大舉進入。目前，在伊拉克市場上投入最多、產業鏈最長、產量規模最大的依然是中國公司。而一旦歐美石油公司悉數退出，意味著中國企業將獨自面對伊拉克不斷高企的政治、經濟和安全等風險。

現在，道達爾這一歐洲老牌能源巨頭的進入，意味著伊拉克整體上依然是一個相對穩定可靠的投資目的地。這相當于給中國在伊企業吃了顆“定心丸”。

筆者認為，270億美元如此龐大的能源綜合利用項目，想必道達爾公司不會“獨自承受”，預計會吸納國際同行加入。通過多方參與的“聯合體”投資和運營大型油氣項目，一直是國際慣例，也是分擔風險和合規運營的最佳途徑。目前，在伊拉克比較有實力的有中國石油、?？松梨?、BP、中國海油和俄羅斯盧克石油等企業。也許，它們當中的1～2個有望成為道達爾公司在該項目上的合作伙伴。

不管怎樣，在中東這樣一個全球“碳足跡”最顯著的地區，開展能源綜合利用項目，是一個新的嘗試，也是一種新的商業模式。希望中國同行能從中對標和學習，在保持自身業務規模和有效發展的同時，更加堅定地推進能源轉型和“零碳”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