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沖
進入21世紀以來,日本和澳大利亞不斷推動兩國關系向前發展,特別是強化安全領域的雙邊合作,在日本政府出臺的系列《防衛白皮書》中,澳大利亞均居于其“伙伴國家”首位,被定位為準同盟國。近幾年,兩國繼續加速深化戰略協同,在國防、情報、海洋安全等領域廣泛推進合作。對此,一些外媒評論稱,雙方突破準同盟關系的趨勢已逐漸顯現。然而,日澳的走近固然值得高度關注,但它們畢竟很難脫離以美國為軸心的三邊關系。
2007年3月,在美國政府的斡旋下,日澳兩國首腦發表《安全合作聯合聲明》,這是兩國關系史上具有轉折意義的事件。聲明指出,雙方享有共同價值觀念與戰略利益,是“持續發展戰略伙伴關系”,兩國將全面加強各領域的合作往來,在維和、反恐、救災及打擊跨國犯罪等方面,深化軍事合作。同時,這份文件還是日澳首次與美國以外的國家簽署此類協議,相當于兩國朝向同盟關系發展的原則性文件。此后,兩國還建立了“2+2”、首腦外交等會晤磋商機制,為雙方就地區安全問題持續開展合作,提供了制度性保障。
近幾年,日澳加速深化防衛合作,開展了一系列雙邊軍事演習及多邊框架下的深度防務交流。近期,在多軍種聯演基礎上,日澳試圖“偷梁換柱”,類比自衛隊協防美軍,提出賦予其防護澳軍的職能。2020年10月,日澳兩國在東京舉行防長會談,協調將澳軍艦機納入自衛隊“不分平戰”提供保護的對象范圍,并最終達成共識。其法理依據是,2016年12月,日本政府通過的(自衛隊法)“武器等防護”運用指針,該指針旨在對美軍等他國部隊進行“馳援護衛”。如此一來,澳軍就成了美軍以外,自衛隊的首個協防新任務。
其實,早在新安保法案出臺時,所謂的對應協防的“3種特殊事態構成條件及其應對措施”,自衛隊就已把澳軍納入防護對象,澳軍艦機在南海或東海“面臨安全威脅”時,日本可以做出如下行動:一、以發生“存立危機事態”名義,行使集體自衛權、下令出動自衛隊,直接向澳軍提供軍事支援;二、以發生“重要影響事態”為由,在全球范圍內對澳軍開展后勤援助,在“非戰斗區域”為其提供彈藥及戰略物資等;三、以構成“灰色地帶事態”為名,命令自衛隊趕赴現場,參與防衛甚至進行警告射擊,對澳艦機提供護航。
隨著日澳防衛合作逐步深化,截至目前,兩國已在防衛裝備、情報交換、后勤補給等領域簽訂軍事合作協議,這足以使雙方部隊在協同行動和聯合演練的對接上更加順暢。
2019年1月,日澳防長會談決定推動簽署《互惠準入協定》,使自衛隊與澳軍能在對方國家域內順利開展訓練活動。2020年11月,澳總理莫里森訪日期間,兩國首腦共同宣布就最終簽署《互惠準入協定》基本達成一致。據悉,該協定此前曾計劃用《訪問部隊協議》的名稱,但因條款涵蓋了基地建設、稅收、刑事管轄、出入境程序等諸多范疇,才改用現名稱。實際上,它是制定兩國部隊在對方國家遂行軍事行動的規范。
據外媒分析,《互惠準入協定》一旦簽署,日澳武裝力量進入對方國家時,不再需要煩瑣的額外審查程序,其攜帶武器裝備、作戰車輛行駛許可等手續也將得到簡化。日澳間開展聯合演訓的軍種,將從此前的海空力量為主,進一步向陸上部隊拓展,逐步實現覆蓋全軍種的防務合作。換言之,《互惠準入協定》將成為自1960年日本與美締結《駐日美軍地位協定》以來,對外達成的第二個深度防務協定。日媒對此評論稱,日本急于同澳方達成此協定,更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讓自衛隊走向海外,在他國領土上開展訓練、演習甚至駐扎,從而進一步釋放自身的軍事影響力,擴大地區軍事存在。盡管不能否認日澳合作各有算盤,但兩國聯手的共同目標也十分明顯,那就是布局印太。
2013年初,第二次擔任日本首相的安倍晉三撰文稱,對國際海洋秩序的現狀表示擔憂,提出應由美、日、澳、印組成所謂亞洲“民主菱形”的構想。
從這一角度觀察,日澳加緊推動雙邊外交與防務合作,其實也是在國際秩序轉型調整期,聯手搶先布局印太地區,以塑造于己有利的外部環境,攫取地區事務主導權。其中,兩國在南海和東海問題上持續推進安全合作,指向十分明顯。特恩布爾、阿博特、莫里森等歷任澳總理,都曾借訪日之機公開對我國的南海島礁建設說三道四,并以首腦聯合聲明的形式表達“強烈關切”,宣稱日澳將與地區國家攜手加強海洋安全治理。2020年10月,菅義偉內閣領導下的日本作為“四方安全對話”的東道國,主辦了美日澳印四國外長會談。
除開展“四方安全對話”外,日澳還希望拉攏東盟成員國與太平洋島國,擴大其在印太地區的影響力。在東南亞地區,日澳的重點在于,提升各國的海洋態勢感知水平和海上巡邏執法能力。菅義偉上臺后,將越南和印尼作為外交首秀的出訪地,推動日越《防衛裝備與技術轉移協議》達成實質性共識,計劃對越低價出售大批P-3C型反潛偵察機和軍用巡邏艇,并承諾為印尼提供海洋安全領域的技術及人才培訓,甚至有意破例出口海自護衛艦。澳大利亞則將菲律賓作為重點扶持對象,向其轉讓退役的海軍登陸艦,并與其簽署《訪問部隊地位協定》,逐年舉行軍事聯演強化海洋安保合作。
凡此種種,外媒直陳,日澳常年打著保護海運航道、維持地區和平的名義,開展“能力建設援助”,實際上是在為東盟國家提供軍事支持,這些本質上的軍售行為,已成為日澳促使南海問題國際化的重要手段。
毋庸置疑,日澳不斷接近的當下,其對美國仍有著強烈的依賴性。兩國間雖帶有內生性的政治、經濟利益驅動,但其安全關系若缺少了美方主導,在當前的國際格局下終將流于形式。原因很簡單,日澳軍事實力有限,無法與印太大國相抗衡。所以,日澳關系,仍唯美國馬首是瞻。仔細分析不難發現,日澳目前加強軍事交流、深化安保合作的做法,是完全符合美國現實利益需求的。
事實上,除了美國因素,日澳要走向軍事同盟化,仍面臨諸多內部障礙,這在日本方面體現得尤為明顯。外界認為,日本國內右翼勢力雖裹挾著民意強行通過了“安保法制改革”,進一步擴大了自衛隊的活動權限,使以和平憲法為代表的止戰制度遭到破壞,但從現狀來看,日本要達到所謂的國家“正常化”尚不現實,短期內其與除美國外的第三國締結實質性同盟關系的可能并不大。特別是在國內疫情持續蔓延、經濟走勢難以回升的現狀下,新上臺的菅內閣支持率持續走低,或導致日本政壇再次陷入“十年九相”的不利處境,而其對外政策自然難得長期延續。澳大利亞方面,自由黨傾向于同美、英等西方國家保持步調一致,而工黨則要求積極接觸亞洲,即在維持對美同盟關系的同時,充分利用地區大國經濟上升帶來的發展機遇。兩大黨派時常批評對方的政策,在日澳防衛合作的操作方式上也存在爭議,未來的政權更迭可能為日澳安全關系的構建進程帶來變數。
外媒對日澳合作前景的評論,更趨向于從其出發點分析,也認為前景不是特別明朗。日本是出于“遠交近攻”的固有思維模式,試圖通過捆綁澳大利亞,與其在軍事領域形成同盟之勢,借機實現“小步快跑”,逐步突破和平憲法對日本軍力發展的限制,造成改變戰后國際秩序的既定局面,并向澳方分散由此產生的國際輿論壓力。而澳大利亞雖同為海洋國家,但卻獨立于亞洲大陸,與地區國家間不存在領土或海洋權益爭端,發生軍事沖突的概率非常小。因此,盡管其有意加強對外防務合作、主導地區安全事務,靈活應對國際形勢變化帶來的新威脅,但并不愿卷入無謂的海洋沖突,對其軍事安全和出口經濟造成不必要的負面影響。澳方的安全戰略,從實質上講,不過是想通過鞏固美澳同盟、深化美日澳準同盟關系,以對美軍在印太地區的戰略部署的有限度支持,來換取自身的安全保障。這一點,是與日本有著本質不同的。
(摘自《世界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