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嗓

李丹崖

直播，是現如今網絡媒體影響下新興的一種播出方式，主要是通過平臺，從事展示、展售或帶貨銷售。然而，我發現主播都有一個特點：直播嗓。

所謂直播嗓，即舊時所說的煙酒嗓，但似乎又有所不同。煙酒嗓在正常說話時多半不太能表現出來，直播嗓則很明顯，正常說話能一下子聽出來：啞。啞，是聲帶連續勞作，或是重負荷發聲所導致的一種受傷現象。我觀察了很多主播，大多數主播直播帶貨都在四個小時以上，部分主播直播長達十個小時，甚至更長。這期間，除了正常的吃喝拉撒，其余時間，全部在線直播。

試想一下，如此重負荷的推介自己的產品，或是幫別人職業帶貨，嗓子能不啞嗎？

直播帶貨，這種銷售方式多半是喊出來的。主播們為了增強或營造現場氛圍，音量一個高過一個，唯恐眾人劃到自己的直播頁面時，沒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從而錯失關注。

嗓，這個字很有意思。左邊一個“口”字，右邊一個桑葉的“桑”字。原意為：舊時勞動人民采桑葉的時候小聲哼唱。既然是小聲哼唱，便是矜持、內斂的，也是溫和、喜悅的。而直播嗓呢，就完全不同了，它是張揚、外向的，是急切而富有表現力的一種功利性行為。

再拿直播嗓和煙酒嗓來對比，煙酒嗓是一種縱欲行為之后導致的病態發聲;而直播嗓是稍稍偏“勞動美”的，是憑借自己的口才與渲染力來從事工作或兼職的一種“職業病”。

是的，直播嗓或許可以和頸椎病、咽炎、腰椎間盤突出癥一起，并列為常見職業病。只要直播事業風生水起，就會有越來越多的直播嗓出現。

為此，我問過多位從事媒體工作的朋友，為什么沒有直播嗓。他們雖然是播音員或主持人，卻是在正規傳媒學校畢業的、有過正規發聲訓練的科班生，懂得科學用嗓。然而，我覺得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播音員或主持人的要求是字正腔圓、語速正常，對聲音的音量沒有過多要求，甚至不能大喊大叫，不然，就失去了美感。

歌唱家或戲曲表演藝術家恐怕也是如此，他們都有一套科學的用嗓訓練過程。1958年8月，京劇表演藝術大師梅蘭芳在《戲劇報》上發表文章，談及他如何保護嗓子，禁食少食辛辣刺激性食物是肯定的，嗓子唱熱了，也不能吃冷食，還要保持足夠睡眠。除此之外，有一段很耐人尋味：“每天清晨跟著師父到樹木茂盛、空氣新鮮的地方去喊嗓，用噫、啊兩個字練習閉口音、張嘴音，由低到高，大約二十遍，然后提起嗓子念一段道白，自己覺得哪種音不夠圓滿就加工練習。春秋佳日適宜練功，嚴冬炎夏更為重要。”“汝果欲學詩，工夫在詩外”，這就是功夫，到樹木茂盛、空氣新鮮的地方去練嗓子，這是養嗓子的。而直播帶貨的主播們，他們的直播間具備這樣的條件嗎？現場直播的工廠或市場不用嗓子喊能行嗎？可能是情不自禁，也可能是情非得已。

總之，直播不僅僅是腦力勞動，更是體力勞動，要做到聲情并茂，嗓門勢必大開，嗓子一準受累。突然覺得，可以把部分靠嗓子和音調來直播帶貨的主播們，定義為“嗓力勞動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