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宇
摘要:信用卡詐騙是一個比較復雜的問題,尤其是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罪的數額計算問題,目前實務界和理論界關于信用卡詐騙罪的司法認定還存在許多爭議,本文將從多卡惡意透支信用卡詐騙時犯罪金額的認定、分期付款業務調整透支額后犯罪金額的認定兩個方面對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罪的數額計算進行較為全面的研究,希望可以為懲治和防范信用卡詐騙起到的借鑒和參考作用。
關鍵詞:信用卡詐騙罪;惡意透支;數額
一、多卡惡意透支信用卡詐騙時犯罪金額的認定
“以卡養卡”即表現為一人持多張信用卡以其他信用卡填補透支、已到期的信用卡。持卡人多張信用卡透支的情形主要有三種情況:其一,持卡人的每張信用卡的透支金額都達到信用卡詐騙罪的入罪標準;其二,持卡人的部分信用卡透支金額超過1萬元、部分少于1萬元;其三,持卡人的每張信用卡的透支金額都達不到惡意透支信用卡詐騙罪的入罪數額標準,但累計計算后超過1萬元的。以上三種情形,行為人犯罪金額的認定存在著較大爭議,特別是第二、三種情形。針對行為人多卡透支,透支數額能否累加關系到罪與非罪、量刑輕、重的問題。
有觀點認為,雖然司法解釋對此問題未給予明確答復,但從系統解釋的角度出發,已有司法解釋作為參照,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五條規定,“多次盜竊構成犯罪,依法應當追訴的,或者最后一次盜竊構成犯罪,前次盜竊行為在一年以內的,應當累計其盜竊數額”,數額累計的前提是多次盜竊違法行為中,至少有一次盜竊行為達到刑法追訴,、惡意透支信用卡行為也可參照上述盜竊犯罪的司法解釋,當持卡人有一卡透支金額超過追訴數額,所有透支的金額累計計算。[1]
有觀點認為,犯罪違法行為的透支數額累加應當有法律明文規定,對惡意透支型行為應體現刑事處罰的緊縮性。刑法分則存在著多次違法行為的數額累計升格為犯罪,如多次盜竊,而這樣的規定不具有普遍適用的特點。此外,透支本身是信用卡的主要功能,在惡意透支行為入刑之前,主要通過民事法律調整,為了保護金融管理秩序,雖然惡意透支行為侵犯了公私財產權益、破壞銀行信貸管理秩序,但它與普通的信用卡詐騙罪很難完全吻合,有著本質的差別。例如,追訴數額兩倍于普通信用卡詐騙,這體現了對惡意透支行為刑事處罰的限縮性。對于未達追訴標準的數額是否累計問題,也應當堅持限縮性,由相應的民事法律關系調整或由行政處罰進行規制。[2]
以上觀點值得商榷。筆者認為在至少存在一次惡意透支信用卡詐騙犯罪行為為條件時,多次透支信用卡詐騙違法行為應作為從重量刑的情節,而違法行為的數額不累計計入犯罪金額。首先,因上述觀點中提及的最高院《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已于2013年4月失效,取而代之的是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辦理盜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新的司法解釋中未提及數額累計問題,因此已談不上系統解釋之說。其次,犯罪行為數額累計計算,多次行政違法行為作為從重量刑的情節,違法數額不計入犯罪總額。一方面,數額累計可能導致法定刑升格,嚴重不利于被告人。次透支信用卡透支數額的累計都是有條件限定的,刑罰的目的不在于加重報復,而在于等價懲罰與教育,一旦一并刑事處罰,量刑上應降低違法行為對應的刑事處罰力度,因為其原本是應受到比刑事處罰力度較小的治安處罰。犯罪數額累計達到“數額較大”,違法行為數額累計后可能為“數額巨大”,導致法定刑升格,被告人面臨著更加嚴重的處罰,在無其他減輕情節情形下,嚴重不利于被告人。因此,量刑應處于“數額較大”法定刑之內,多次違法行為作為從重量刑的情節。另一方面,司法解釋規定了確立宣告刑的方法,基準刑的確定需要根據被告人犯罪次數、犯罪后果等進行調整。將多次行政違法行為對應的數額不計入總額,而視為多次實施犯罪行為的量刑調整情節,更能得出合理的量刑。
同時,多次透支信用卡違法行為,原則上應作無罪處理。刑法明文規定,多次盜竊即構成盜竊罪。信用卡詐騙罪并非與盜竊罪一樣有著多次惡意透支犯罪違法行為即可構成信用卡詐騙罪的具體規定,根據罪刑法定原則,對于刑法分則沒有明文規定為犯罪的行為,不得定罪處罰。但針對徐行犯應做有罪處理。對于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犯罪,徐行犯有以下幾個特點:其一,行為人基于概括的犯罪故意。有證據表明,行為人欲非法占有透支金額,為避免刑事追究,有意持不同銀行多張信用卡透支消費;其二,行為人實施的數個違法行為單獨都不構成犯罪。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罪追訴的數額為1萬元以上,行為人每張卡透支1萬元以下;其三,數個違法行為總和(或累計)構成犯罪。多張信用卡累計得到的透支金額超過追訴標準。對于這種犯罪違法者,社會危害性不亞于同透支金額的犯罪行為,若以民事程序或治安處罰給予調整明顯有失刑事司法公正性,不利于打擊惡意透支信用卡詐騙行為。因此,若行為人有意將一個犯罪化整為零,逃避法律制裁的,應有罪處理,數額直接累計。
二、分期付款業務調整透支額后犯罪金額的認定
如今,銀行允許持卡人向銀行申請“部分透支本金分期付款”業務,銀行通過財務處理將部分透支本金的款項扣除,分為n期分期計入消費本金,此時,銀行的催款賬單顯示內容包括兩部分,一是扣除申請分期服務金額剩余的透支本金,二是持卡人分期付款第n期應還最低數額。當行為人透支并申請分期還款后,未歸還透支本金及分期款,犯罪金額認定是以全部欠款進行計算,還是銀行分期業務后欠款本金加分期催收的最低金額進行計算,亦或是其他金額?
有觀點認為,犯罪金額包括全部分期款。首先,持卡人即使與銀行有分期付款業務,但實際欠款總額未改變。持卡人正是利用銀行分期業務的特點,將透支金額分割,故意拖延催收,若待分期款全部到期后再進行催收,是不利于銀行利益與打擊犯罪。其次,根據銀行與持卡人的分期付款協議中規定:“…若持卡人于分期付款期間逾期未還款,或者發生信用額度降低的任何情況,無需經卡中心通知或催告,所有剩余未還分期付款債務將視為全部到期,持卡人應當一次性償還全部剩余未償還的分期付款本金及手續費。”根據這條銀行內部的規定,即使業務賬單顯示的欠款金額與協議規定不一致,仍不改變持卡人逾期不還欠款,將全部欠款金額視為犯罪金額。也有觀點認為,犯罪金額不包含分期業務的所有分期款。首先,分期付款是一種民事借貸,理應由民事法律調整。利用信用卡辦理分期業務,實質利用了信用卡為媒介,雖無實物抵押,但有銀行與持卡人分期付款協議約定,對于持卡人未在期限內付款的就產生民法意義上的違約責任,銀行可通過民事救濟手段追回欠款。其次,分期付款的金額不占用信用卡透支的額度。在辦理分期付款時銀行已將分期付款金額從信用卡透支數額中扣除,扣除的部分應不計入透支的額度之中。再次,即使納入到透支額度內,持卡人一旦未在約定期限內還款時,銀行按合同約定一次性將未還清款項納入到透支數額中,這樣的計算方式將未到期的分期金額算入犯罪數額對持卡人明顯不公平。[3]
以上觀點值得商榷。筆者認為,犯罪金額僅及于已催收分期款。首先,根據兩高《解釋》第六條第一款規定:“持卡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超過規定限額或者規定期限透支,并且經發卡銀行兩次催收后超過3個月仍不歸還的,應當認定為刑法第一百九十六條規定的‘惡意透支’?!睂τ谶@款解釋的正確把握關系到犯罪金額的確定。從文字表面意義上理解,判斷“惡意透支”的一個要件是持卡人經過發卡銀行兩次催收且三個月仍不歸還,由此推出惡意透支金額同樣需要兩個要件,第一個要件是銀行兩次催收,第二個要件是持卡人超過三個月不歸還。以上是簡單的司法適用。持卡人犯罪金額實質就是銀行催收且到期的數額,未被銀行催收的金額不能作為犯罪金額。其次,按照“協議”推定到期,實質是對“協議”的誤讀,協議所謂到期并非催款到期,而是分期款項的到期,即按照銀行與持卡人約定,持卡人應一次性返還分期款。將持卡人返還義務視為銀行已對持卡人進行了催收,顯然有悖罪刑法定,不合理的推定明顯對被告人不利。信用卡透支分有兩種情況,即“惡意透支”與“善意透支”,對于善意透支款項當然不應計入犯罪金額?!督忉尅穼Α皭阂馔钢А迸c“善意透支”進行了嚴格界定,“善意透支”可能因持卡人未到期限或未經催收而被推定為“善意透支”。本案中,持卡人雖與銀行有協議約定,分期款未按期返還則全部分期款視為全部到期,但銀行催收時仍未將全部分期款明確顯示在賬單上,顯然是銀行未對此款項進行明確催收,屬于“善意透支”的金額。如果將全部欠款金額認定為惡意透支數額,必須由銀行對催收金額進行調整,不能因協議或推定等方式擴大惡意透支金額。
參考文獻
[1]邊鋒,袁俊峰,魏冬梅.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犯罪數額的計算[J].人民司法(案例),2018(32).
[2]朱魯豫.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犯罪如何使用法律[J].人民檢察,2011(16).
[3]林清紅.未達惡意透支追訴標準的數額不應累計.中國檢察官,2013(6).
[4]寧建海、喬蘋蘋:論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罪的法律適用[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1(12).
注釋
[1]朱魯豫:《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犯罪如何使用法律》,《人民檢察》2011年第16期.
[2]林清紅:《未達惡意透支追訴標準的數額不應累計》,《中國檢察官》2013年第6期.
[3]寧建海,喬蘋蘋:《論惡意透支型信用卡詐騙罪的法律適用》,《中國刑事法雜志》2011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