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作曲家史掌元

周柏楊

史掌元（1921—2012），山西昔陽人。農民作曲家，一生創作歌曲2000余首，代表作《唱得幸福落滿坡》，獲全國業余歌曲創作一等獎，《請到我們山莊來》，獲山西省歌曲創作一等獎。1960年，在全國群眾文化工作會議上，史掌元被授予“農民作曲家”的稱號。這之后的兩年內，史掌元兩次進京，先后參加全國文教群英大會、中國音樂家協會擴大理事會，受到了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的熱情接見。在全國文教群英會上，史掌元登臺演唱了自己剛剛創作的新歌《請到我們山莊來》，歌聲剛落，參加會議的周恩來總理站起來帶頭為史掌元鼓掌。

1977年9月9日，毛主席紀念堂落成典禮上，僅選用了兩首歌曲，第一首是《太陽最紅，毛主席最親》，第二首就是由史掌元創作、郭蘭英演唱的《我為總理扎花圈》。時光進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港臺流行歌曲席卷中國大地，對此，史掌元冷靜應對，仍然從民間音樂中汲取營養，但內容緊跟時代，創作了《二娃上了因特網》，此舉不能不令樂壇名士們刮目相看。1997年由上海音樂出版社出版《唱得幸福落滿坡——史掌元創作歌曲選》。2005年，整理出版了歌曲集《農家心歌——史掌元創作歌曲專輯》。2006年，做客中央電視臺《藝術人生》欄目。2007年，迎接黨的十七大，“唱得幸福落滿坡”演唱會在京舉辦。著名作曲家朱踐耳（代表作《唱支山歌給黨聽》）評價史掌元說：“一個奇人奇才。他一手拿鋤頭種地，一手執筆寫歌。”1960年創作的《唱得幸福落滿坡》和1962年創作的《請到我們山莊來》這兩首歌，曾風行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歌壇，不僅是所有音樂報刊發表歌曲時的首選，也是歌唱家們登臺表演所必唱的歌曲。直到今日，在一些輯錄歷年優秀歌曲的歌集中，仍然能輕松找到這兩首歌的身影。

風靡六十年代的五首農村歌曲中，《社員都是向陽花》的作曲王玉西，當時是河北音協負責人；《采茶舞曲》的作曲周大風，當時是浙江音協負責人；《一條大道在眼前》的作曲瞿希賢，當時是中央樂團的專業作曲家；而《毛主席來到咱農莊》的作曲金砂，也是空政文工團的專業作曲家；只有《唱得幸福落滿坡》的作曲者史掌元一人，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一個業余音樂愛好者。1976年1月8日，周恩來總理與世長辭，舉國為之悲慟！正在太原的史掌元，與省群藝館的文超萬一起，觀看悼念周總理的電影紀錄片《十里長街送總理》，很受感動。文超萬說，“咱們給周總理寫首歌吧。”史掌元同意他的想法。文超萬很快就把《我為總理扎花圈》的歌詞寫好，史掌元根據歌詞情感，用昔陽民歌《長工苦》的音調譜寫了這首歌。用的是三段體，第一段原原本本用了《長工苦》的曲調。

比較一下《我為總理扎花圈》的旋律，唯一的變化是把四二節拍改成了四四節拍，而這個改動，也正是最成功之處，因為它更符合哀悼情感的要求。在這里，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史掌元是第一個把昔陽民歌帶進北京、推向全國的人。在史掌元創作的2000首歌曲中，有相當一部分都受到廣泛的歡迎，得到很高的評價，一個農民，本身又沒讀過多少書，能作出如此巨大的成就，實屬不易。不錯，史掌元是一個純粹的農民，但農民作曲并不奇怪，原始社會高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難道不是農民嗎？現代山西民歌中的“男人擔上擔，女人提上籃，今天咱們逃出去，多會兒往回返？”（原平民歌《逃難》）如此悲慘的民歌，如果不是農民創作的，那該是何許人創作的呢？又如：“頭一回看你你不在，你媽媽打了我兩鍋蓋……”（河曲民歌《看你來》）如此的喜劇性詞曲，創作者也是農民啊！他們都沒有文化，但是，憑借生活的積累、認識的積累和情感的積累，他們創造了偉大的音樂文化。史掌元也處在這同一規律中。他寫周總理感情至深，是因為周總理曾去昔陽大寨，給那里的人民留下難忘的好口碑。在北京，他又受到周總理的親切接見，感情早己積累到這個份上了，故而，他寫的“扎花圈”能夠取得巨大的成就，決不是什么偶然，而恰恰是一種水到渠成的必然。作為一個農民，他創作的不止是一些歌曲，而是一種文化，一種典型的、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民文化。1977年，《人民日報》曾發表一篇評價《我為總理扎花圈》的文章，認為“近幾年來，在歌頌領袖的歌曲中，《我為總理扎花圈》最令人生情”。這個情，正是經驗和感情加上民間音樂有深厚積累的結果，所有這一切，可以說，它已經被載入中國音樂史冊。

史掌元歌曲創作的成就，不止于他的作品被眾多著名歌唱家演唱后，在全國產生了廣泛的影響，而在于這些作品中的佼佼者，超越聲樂演唱的范圍，在跨界中發揮了更大更深的作用。比如：

一、《唱得幸福落滿坡》被編入江蘇教育版小學六年級上學期的音樂教材，從一些音樂教師所作的教案中可以看到，他們在分析歌曲之前，首先通過影視資料，向小學生介紹史掌元的生平及業績。史掌元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農民作曲家，生活十分艱難，中央電視臺《藝術人生》欄目接到做史掌元的選題，編導國義決定去一趟他的家鄉。當他們來到位于太行山腹地這個叫做“里安陽溝”的偏僻小山村，給大家的第一感覺是與以往他們接觸過的村子完全不同的極度貧窮———一千多口人占據著一千多畝地；所有的水來源就只是被當地人稱為“天水”的雨水；地里僅有能夠種植的糧食就是玉米，而且每一年只能種一季。就是這樣百年不變的惡劣環境，怎么可能給村民帶來富裕？那天晚上要在史老家里吃飯，看到如此的狀況就這樣白吃白喝實在讓大家心里過意不去，編導國義于是跑到村里唯一的小賣部想給史老家里買點什么，村民說：“那你買方便面吧，一般的7毛、好一點的1塊，再好點就買點雞蛋。”在整個的探訪過程中，始終縈繞在大家心頭的一個詞就是“生存”，難以想象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史老帶著一家十幾口人是怎么過來的，更加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他又是如何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創作出這些對黨飽含深情的歌曲。這就在無形中告訴了小朋友們，艱苦創業的可貴。而教案中的范唱者，大都是國內知名度很高的歌唱家如李玲玉等，她們的歌聲，無疑是美育教學中難得的范本。

二、七十年代后期，國內掀起的鋼琴熱持續升溫，史掌元的《松溪河水盤山流》由陳其妍改編成鋼琴曲后，入選《鋼琴基礎教程》第二冊，《松溪河水盤山流》改編者在曲末附注：這原是一首有濃郁民歌風味的女聲獨唱。其實，它是綜合了山西梆子“二性、切板”和“介板”的唱腔音樂發展而成的。學習鋼琴的青少年不一定打問史掌元是何許人，但是，將山西梆子音樂溶入到鋼琴領域，是史掌元的又一貢獻。

三、根據《我為總理扎花圈》旋律改編的管樂曲，由總參軍樂團作為哀樂，在相應的葬禮上演奏。樂曲間的相互改編，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被改編的作品是一個農民作曲家的，是他把昔陽民歌第一次推向了國內頂級的軍樂團，無論怎樣點贊，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