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術士的歌聲

王可田

詩

我相信我們有著

一樣的落寞

一樣的郁郁寡歡

那從幽暗處閃現的

被舌根輕壓

（是激情和草率

促成語言的背叛）

就像那天，我和詩友們

乘中巴，在巴蜀

在地表風物

和時間內部穿行

當疲倦熄滅了調笑

籠罩移動的空間

我注視車窗外的黑夜

荒蠻之母

亙古沉默

山影高

星光淡

書寫和遺忘

不接受火焰和雪

就難得坦然

經過刻畫的紙

有血滲出

有淚流淌

竹簡焚燒

照亮星空

卻不能填補

瞎子的眼眶

火在誦讀，書寫

即遺忘

遺忘是雪

是夜，紛紛揚揚

煉金術士的歌聲

門和窗，閉口不談的

蜘蛛網竭力蒙蔽的

小小實驗室，黃金道場

可有散落的秘籍，重現

爐火純青的技藝？

火鉗的余溫，耗散的

不僅僅是事物的熱情

手紋或許清晰

在玻璃器皿上留痕

坩堝內的殘渣，似乎

還有些閃光的顆粒

沉默也不能保守秘密

這沉默開裂，四處漏風

斜射的光柱里

灰塵游走，自由的元素

一如下山的小徑

小徑為荒草侵吞

仿若失傳已久的歌聲

看見那燈塔了沒

“看見那燈塔了沒？”

波詭云譎的海上有人低問

昏睡者夢里點燈

垂下困倦的眼皮

那燈塔是存在的嗎

未被捕獲的光能否稱之為光？

那是虛構的燈塔嗎

它的原型又在哪里

——被直覺和闡釋的光

也成為光的一部分？

鑰匙疲倦了

鑰匙疲倦了

鐵銹上身

猶如蠶

被繭包圍

隔絕是永久

但不拒絕

詞語那

褐色鳥群

愛難免占有

靈魂事件

一個字：飛

撒哈拉

沙丘奏鳴

復活草

水里生根

想象力的枯萎

詞語最終返回

自身

在對事物的命名

秩序的重整

之雄心

受挫以后——

詞僅是詞

在它自己的筆畫

和讀音中囚禁

秘密的火焰

秘密的火焰在夜里升騰

小小心房壓縮宇宙空間

一塊磁鐵，燒得通紅的

運送閃電和血的火車站

嘶鳴吧，你暴烈的黑馬

在畜棚張望射手的強弓

灼人的火焰在夜里輕問

文字檢視你笨拙的手藝

和忠誠。張開靈覺之眼

打通擁堵的耳道去傾聽

秘密的火焰灼人的火焰

是白骨燃燒點亮的天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