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之美

程應峰

在宋朝，士大夫向往人與自然的和諧交融，通過詞的意象，尋求輕松愜意舒爽的生活方式，懷抱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宋朝是詞美的盛世，讓古代美學達到了最高境界。還有宋畫，純粹、含蓄、謙卑、輕柔，一截枯木、一片殘雪、一個船工、一段羈旅，在困頓中浪漫，在缺憾中美麗。一幅《清明上河圖》，再現了千姿百態的社會風俗。還有宋瓷，單純、質感、清秀、優雅，在中國陶瓷史上可謂獨樹一幟。還有宋玉，雕開了效先崇古和民間琢玉的先河。明人高濂《燕閑清賞箋》記載：“宋工制玉，發古之巧，形后之拙，無奈宋人焉。”

更值得一提的是，許多朝代，臣子駁斥皇帝，當面不給皇帝面子，臣子都不會有好果子吃，要么被削職，要么丟掉吃飯的家伙，留下碗大的疤。這種狀況有沒有例外？有，宋朝就是個例外。宋朝不僅國富民安，重要的是皇帝開明。

宋太祖年間，宰相趙普向趙匡胤薦人做官，趙匡胤不同意。翌日，趙普再次舉薦此人，趙匡胤還是沒同意。第三日，趙普又把奏章遞了上去，趙匡胤大怒，干脆把奏章撕碎扔到地上。趙普呢，既不氣也不惱，而是不慌不忙拾起碎片。下朝回家后，竟然又給粘接好。過了幾天，又一次遞了上去。萬般無奈下，趙匡胤最終還是任用了趙普舉薦之人。

另有一次，趙普要提拔一位官員，趙匡胤也不批準。于是，趙普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趙匡胤必須按例刑賞，不可摻雜個人喜惡，氣得趙匡胤吼道：“你有完沒完？朕就是不批準，爾能奈何？”趙普正色道：“刑賞乃天下人之刑賞，非陛下一人之刑賞，豈能因陛下喜惡而獨專？”趙匡胤自覺理虧，也確實拗不過趙普，便再次妥協了。

宋太宗年間，年方二十幾歲的員外郎寇準在朝堂上慷慨陳詞，針砭時弊，與趙光義意見不合，爭得面紅耳赤。趙光義被氣得從龍椅上站起來，轉身就要離開。不成想，寇準竟然追上去一把拽住了皇上的衣服，情緒激動地說：“請皇上決其事，然后退！”看著寇準一臉正氣和死抓不放的手，趙光義拗不過，氣呼呼地坐回了龍椅，靜下心來把事情解決了才離開。事后，趙光義非但沒有怪罪寇準，反而嘉獎道：“朕得寇準，猶文皇之得魏征也。”

宋真宗年間，一位轉運使犯下大錯，盛怒之下，皇帝趙恒決意將其處死以謝天下，宰相蔡確大聲阻止道：“祖宗以來，未嘗殺士人，臣等不欲自陛下始。”宋真宗沉默很久后退讓道：“不殺也罷，那就給他臉上刺字，發配邊疆。”可是，門下侍郎章惇卻又站出來說：“士可殺，不可辱！”宋真宗看看蔡確，又看看章惇，喟然長嘆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朕快意事就做不得一件？”

宋仁宗年間，諫院長官包拯與皇帝趙禎發生爭執，由于情緒太激動，唾沫星子竟然噴了皇上一臉，皇帝氣得直瞪眼，但只是用袖子擦了擦口水，又接著聽包拯大聲陳述。原來，宋仁宗想要提拔張貴妃伯父張堯佐，包拯卻認為張堯佐無才無德，不堪重任，屢次上書彈劾。彈劾不成，干脆找宋仁宗當面理論。

宋朝這些皇帝與臣子間的事，令人感慨。是的，有寬仁的皇上，才能造就眾多賢能的臣子。這些臣子，或品行高潔，敢于直言犯諫，如：趙普、寇準、包拯、王安石等；或學富五車，才可治國興幫，如：范仲淹、歐陽修、司馬光、蘇軾等。

宋朝皇帝大度寬仁，愛惜臣子，給臣子絕對的自由和尊嚴，讓臣子最大限度地施展才華。這，與宋朝建立之初，趙匡胤立下了“太祖誓碑”有關。“誓碑”明確規定：宋朝皇帝“不得殺士大夫，及上書言事人”；同時立下毒誓：“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可以說，北宋是一個“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大時代，皇帝們恪守祖訓，仁孝治國，臣子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從而贏得了君臣關系的至臻和諧。

有人說，北宋，是史上最美好的時代。是的，北宋之美，不光有美妙的詞畫器物，不光有寬仁的皇上和賢能的臣子，還因為有扶貧助弱政策，對兒童、孤寡老人、孕婦給予政策上的幫助，對于社會弱勢群體，如殘疾人、窮人、乞丐，予以有效的扶助，包括生老病死在內，以及天災人禍發生之時。如此福利于大眾，上至臣子，下至黎民，對朝廷都高度忠誠。可以說，北宋是世界歷史上忠臣人數最多的一個時期。直到南宋，在遭受外族入侵時，經歷過北宋之美的文弱書生們也都表現得異常頑強，毫無畏懼地拿起了保家衛國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