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千武
謝家莊的大龍媳婦小芹是村里沒人敢惹的主,她的威名傳遍了周邊十里八村。
左鄰右舍更是對她敬而遠之。
小芹的左鄰是青天,右舍是白云。
小芹與青天家鬧翻還要從幾年前說起。
一天,青天家一只名叫愛麗斯的貓跑到小芹家偷吃放在桌子上的剩菜,小芹見了勃然大怒,立即把門關了,捉住愛麗斯活活地摔死了。
愛麗斯可是青天女兒貝貝的心愛之物,對愛麗斯甚至比對自己的爸媽還親。
貝貝中午放學回家沒有見到愛麗斯,便到處找尋,后來發現愛麗斯死在小芹家的門前,她抱起愛麗斯大哭,回家告訴了媽媽。
青天媳婦知道這肯定是小芹干的,就去找小芹算賬。
哪知小芹竟然說她沒管好自家的貓,偷吃別人家東西被摔死活該!青天媳婦的臉都被氣青了,她與小芹大吵一架,最后青天媳婦還是敗下陣來。
至此兩家不往來。
多年前,小芹家與白云家交界處長出一棵小樹,若干年后,這棵小樹長成參天大樹。
一天,小芹見白云夫妻倆不在家,便偷偷把這棵樹賣了,錢全裝進了自己的口袋。
白云夫妻倆回家后發現樹被賣了,過了好些天,也沒見小芹主動上門分錢。白云夫妻二人便找小芹理論,說至少給一半錢吧,誰知小芹一個子兒也不給,還理直氣壯地說,誰先賣誰得,接下來又是一番大吵,結果白云夫妻倆沒吵過小芹一人。
自此,兩家形同路人。
小芹夫妻倆只有一個女兒,已6 歲了,計劃生育政策放開二胎后,大龍和小芹兩人一合計,無論生男生女都再要一個。
天遂人愿,小芹真就懷上了。
大龍不能總是在家呆著,和小芹商量后便南下廣東打工,說等到小芹快生時再回來照顧。
小芹懷孕8 個月了,肚子大得像個皮球,村里的老奶奶們憑經驗說從肚形看應該是個男孩。也有曾經和小芹吵過架的女人暗暗詛咒——生個孩子沒屁眼!
一天早上,小芹起來后隱隱覺得肚子有點痛,她堅持著做飯,還到門前的菜園里干了一會兒活。
肚子痛得越來越厲害了。
小芹心里嘀咕,還有一個月才到預產期,可能提前要生了嗎?大龍還在外地,這可怎么辦?
臨近中午,孩子們都已放學了,小芹肚子痛得讓她直不起腰來。
她感到真的要生了。
她扶著墻想要到床上躺一會兒,可是肚子痛得讓她無法挪步,她只有挨著墻蹲下,肚子似乎更痛了,她躺在了地上,不住地呻吟。
有血從身下流出。
貝貝放學從門前經過,看到小芹這般模樣,嚇了一跳,連忙跑回家告訴了媽媽。
青天媳婦一聽,心里想莫非小芹要生了,大龍不在家啊,生了咋辦呢?想到兩家以往的過節又猶豫了,青天剛好在家,青天媳婦便對他說了這事,青天一驚,也猶豫了一下,但很快便拿定了主意,他對媳婦說:
“這人命關天的大事,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看到小芹時,青天媳婦嚇了一跳,憑經驗,小芹真的要生了。她急忙跑回家,讓青天把家里的農用三輪車開到小芹家門前,準備送小芹去鎮醫院。
白云夫妻倆聽到動靜也過來了。
兩家人把小芹抬到三輪車里。
青天媳婦、白云在車上照看小芹。青天開車,白云媳婦留下來照看三家的孩子。
三輪車一溜煙地向鎮醫院駛去。
小芹眼里流出了淚水,不知是肚子痛的淚水,還是感激的淚水。
到了鎮醫院后,小芹被直接送去了產房。
醫院需要交2000 塊押金,青天毫不猶豫地掏出銀行卡刷了押金。
產房的門開了,一個醫生從產房中走出來。醫生說產婦現在出了問題。
“什么問題?”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
驚訝、焦慮立即寫在臉上。
“孩子沒什么,但產婦產后大出血,十分危急,現在必須馬上轉到縣醫院治療,否則會有生命危險。我們與縣人民醫院產科聯系了,120 救護車已經趕來了”醫生說。
120 救護車響著警笛呼嘯而至,刺耳的聲音讓人心驚膽戰。
擔架從救護車上被迅速取下,急救人員急匆匆地抬著擔架跑向產房,又抬著小芹往救護車邊跑。
小芹面色慘白,雙目緊閉。
救護車向縣醫院飛奔而去,刺耳而又急促的警笛聲再次響起。
縣醫院搶救醫生說,再晚送來幾分鐘,產婦就會有生命危險。
由于是產后大出血,需要立即輸血,醫生測了小芹血型為O 型,但血庫庫存O 型血漿不多,已告急。
青天說:“我是共產黨員,我來帶個頭,用我的血,我是O 型血。”
白云說:“我也是共產黨員,但我是A 血型,我媳婦也是O 型血,我現在就聯系她……”
青天和白云都當過兵,在部隊入黨。
消息傳到謝家莊,人們奔走相告,個個都要去縣醫院為小芹獻血。
這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似乎原來和小芹的矛盾不曾發生過一樣。
O 型血漿快用完時,縣醫院一下子涌進了幾十口人,有男有女,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稚氣未脫的孩子,他們全來自謝家莊,要求只有一個:為小芹獻血。
抽血化驗隨之進行,符合獻血條件的村民歡呼雀躍。
鄉親的血流進小芹的身體。
……
小芹終于脫離了危險,被送到了普通病房,新生的兒子在她旁邊安靜地睡著,病房內外站滿了鄉親。
她睜開了眼睛,大家一片歡呼。
小芹看著這群和她吵過架、平時不說話的鄉親們,他們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花一般美麗。
小芹輕輕地閉上眼睛,任憑淚水靜靜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