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弈楓的詩

◎田弈楓

步 驟

不要走，我在給你寫信

燈被聲音控制著

一會兒又黑了

拉棉花的掛車打了個嗝

在經過校門之前

減速帶的溫和先遇到它們

不要走，我在信的結尾

留了一行多余的句子

你讀到燈剛好熄滅

農場上還有七十畝棉花

稍等，別去撿拾

烏云沉重的夜晚能將它點亮

不要走，我在裁紙封信

只有屋子里的空曠

單純，每寸窗外

都被夜晚撐滿

月亮剛剛跟上，拿出膠水

將長信密封

有一個地方只有我能抵達

如果一定有個地方人跡罕至

無法抵達，那稀有的空缺

已經被你占據

潺潺的河怎能忘記遠處的峰巒

小區門前的非機動車道安靜得像你

面對一個深情的男人

默不作聲，沒有回應地接受著我

每一次輕巧地試探

每一次上班的清晨我在車道上看見遠方

煙雨蒙蒙，若隱若現的雪山群

享受著別人的羨慕

有時天空格外的干凈

皚皚的白雪上很少被人涉足

一些看得見的神秘

我卻無法走進，無法打開你的心門

只有從雪山開始的河流

使我知道一條河中的冰涼

只有真正的觸及和置于心口

才能同達我的體溫

但我不想擁有一條河流

把你從水中打撈上岸

你不是沉溺河底的鵝卵石

也絕不是沙，不是水

那一定是你，拒絕我的理由

如果一定有個地方被你緊緊扣住

這固執地擔憂讓我銘記

不能輕易涉山、涉水、涉及拿捏不穩的期待

可那稀有的空缺被你占據

當我試圖靠近

像雪山一樣，你把最堅硬的石頭

和最陡峭的懸崖露給我看

輕輕地藏住了一條通向美好的小路

如果每次上班的清晨

看向你的方向，說，早安

符 號

睡不著的時候

夜晚長了

操場邊的一排白楊

像連續的驚嘆號

卡在雪中

如果一定有個地方人煙稀少

在漫長的思考中，幾朵云

藏住了月亮

烏鴉地長吁短嘆，清幽幽的回響

今晚，教你們寫信

孩子們請寫信給媽媽

這里很冷，教室開著暖氣

窗外的枝頭住著烏鴉

枯葉被掃出了這個季節

有些明亮的白色是昨夜的工作

明霜凝結

越來越多的月色不肯回到天空

孩子們，請修改從前的誤會

寫信給你的媽媽和爸爸

窗臺上的殘鴉隔著玻璃，羽毛頹靡

它的兒子們銜來沙漠中的食物等它回巢

在此中間，穿過一片片荒地和戈壁

寫信吧，孩子，夜晚寂靜無聲

天氣低垂，雪落了下來是一杯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