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臺眾生的前世今生（組詩）

李自國

茅臺酒章

不愿成為一段酒水的囚徒

不愿向皓月的隔闔和饑渴的酒瓶說謊

你選擇了蕩漾，在塵世

在高原或邊塞，在苦難和強者、弱者或胸膛

你是最液體的睡眠，把夢囈

說給了草原，用余溫溫暖了家的方向

你是人間最柔軟的情書，遠方的遠處

以這些不計成本的思念，使大雁排成行

使酒瓶的船隊，按閃電或雷霆或雪花的

不同度數、不同風帆分揀、列裝、遠航

液體面包，液體歌謠，液體蒼穹，液體肥腸

五谷中的精靈，鄉愁般的酒香穿腸而去

走過鴻鵠之志，走過潮起潮落

告別舌尖上的甘苦，留下血脈里的山河與村莊

風的手呀，雷的壇呀，電的窖呀，酒祖杜康

威震夏朝，戰國的雄風

酒旗獵獵，秦時繾綣的明月

漢武帝枸醬酒，恰如一夜窸窣的東風

清末明初，黔北氣候宜人

酒魂疊涌，遍地釀泉為酒

“川鹽走貴州，秦商聚茅臺”

大和燒房、成義燒房、榮和燒房、恒興燒房

讓你經年守口如瓶，而瓶裝的火

一代又一代，因絲綢的相聚或離別

開啟了茅臺，普天之下良酒的發動機

開啟了仁懷，載來五大洲七大洋的茅臺機場

瓷瓶中的音符，水上的芭蕾舞

你是打情罵俏的添加劑，吃里扒外的狙擊手

聲東擊西的遁身術，吃喝玩樂的拖拉機

用舊的身體，又把日子折疊成水

出入于高檔樓堂會所，接地氣于下里巴人

壯士出征，英雄凱旋

禮樂宴請，國事邦交

少不了你這張醬香的臉面，將大地與天空醉紅

少不了你這副溢滿酒香的金嗓，將中國茅臺把

世界酒唱響唱亮

對一盞青花陶瓷酒杯的前言后語

對器皿的崇拜由來已久

夸張點說，是李某對酒具的崇拜

有點叫人眉飛色舞，這盞青花陶瓷酒杯

是我最至交的朋友

它敞口、斜身、深腹

它圈足，體型略小而玲瓏，盡現古典之美

它胎薄，胎質細潤，如美人之肌膚

此乃不愧是天賜之尤物

一盞好酒杯，無疑帶來了好朋友

許許多多的好朋友，生生熟熟的好朋友

謀過面的，未謀面的，抱過拳的，未握手的

朋友圈的、親友圈的、呼拉圈的

牛羊圈的、跑馬圈的、金剛圈的

甜甜圈的、救生圈的、避孕圈的

一個又一個圈里圈外、順手牽羊牽馬牽來的朋友

他們手牽著手、腳挨著腳

心不一定貼著心，可以貼著腳板心

還可以貼著臉，貼著嘴

貼著往嘴里傾瀉火焰的這盞家伙

就是這盞家伙，這盞祖傳的青花陶瓷酒杯

就這么讓我結識了天下新老朋友

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

都是我不該忘記不該說再見的好朋友

不過它還給我帶來一位女朋友

女朋友衣冠楚楚，體態盈盈

女朋友身姿優雅，舉止輕靈

女朋友的微量元素豐富，入口，口感圓潤

令我輩貪杯之人無不心生歹念與占有之思

它那顆火焰般的心，卻被獨特的液體包裹

它是我赴黔北赤水的一次醬香之約

它是我今生醬心之最愛，今世匠香之最寵

啊喲，芬芳四溢、華彩酒章的茅臺

使我沉醉，使我小酌微醺、飄飄然不上頭

啊喲喲喲，好酒，妙酒，尊酒

茅臺酒液如此肝膽相照、純凈透明、醇馥幽郁

是我只談戀愛不能結婚的女朋友

喝完這杯茅臺酒，喝過一個朝代的榮辱

“一曲新詞酒一杯”“會須一飲三百杯”

剩下這具戀酒之杯，這位不說假話的空酒瓶朋友

就想去閩南的大街小巷吼一吼：

“酒干倘賣無”，“酒干倘賣無”，“酒干倘賣無”

杯中何物

記得很早以前，鳳凰曾經告訴火焰

它的涅槃是因浴火而燃燒，向死而永生

火焰卻回答鳳凰，它的燃燒

是因為那盞酒杯，和杯中的千古離愁

萬傾波濤在杯中起伏

萬匹戰馬在杯中嘶吼

萬千豪杰與英雄在杯里杯外對酒風流

猶如風，朝著內心流淌吧，茅臺不是酒

茅臺是品質、文化的至尊、一個人的烏托邦

猶如雨，給仁懷匠心加冕吧，赤水不是河

茅臺酒是赤水河的第五渡，赤水留在了河流的主峰

酒是用來喝的，杯是用來碰的

舉箸拿尊，杯中到底有何物兮

想想紅纓子高梁新娘吧

想想河南小麥的表親表戚

酒是用來扛的，杯是用來量人心的

舉重若輕，杯中到底有何物兮

杯中堆滿了高粱血、小麥肉

杯中陳列著生態津液，杯中聳立著紅軍氣骨

杯中有雪，有雷，有夢，有鬼

酒鬼色鬼扳命鬼都是鬼，鬼吹燈，鬼不鬼

杯中有醬香有赤水有貴州有華夏之醉

杯中有物：待人接物、暴殄天物

杯中有物：厚德載物、風云人物

杯中有五花馬、千金裘，有岑夫子、古圣賢

杯中有悲歡離合，有千里共嬋娟

杯中有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杯中有醬香有神靈，此乃空無了物

杯中有流火有天問，不再心無旁騖

杯中有星星有月亮有地球，均為身外之物

且給我斟上聲聲悅耳的醬香之編鐘吧

且給我斟上滔滔長江的初歡、黃河的膚色吧

要喝就往血液里喝，喝它個長槍短炮、人仰馬翻

喝杯王子酒，稱一回小小的王

假若以我的酒量來說茅臺

將會越來越往小里說，說成小人書

說成微型小說，說成二三十行的小詩歌

假若以我的膽量來說茅臺

那就讓酒神說到天亮，曲水流觴

流的是空氣里的玉液瓊漿，悠悠茅臺古鎮

照亮我的王子歸來，一醉醉出詩三千行

不要用酒小看我，我就是那杯飛天沉醉的翅膀

不要用茅臺高抬我，我就是誤把眠床當成了赤

水的河床

人約黃昏后，小聚小飲小小的家常

小時刻小心境，從海喝而至嗨喝

喝出從前的茅臺春與茅臺燒

喝出十里酒香在五臟六腑蕩漾

消費場景怡然自得，茅臺王子酒

清爽醇和、入口綿柔順滑

微醺，“唯酒無量，不及亂”

圣人之語，像母艦上的艦載機滑入茅臺的心臟

飲酒之韻灑滿月光，飲酒之樂像自由的野草

全在這里了，友情輕松，愛情低度

親情鄉情真情在酒杯里爬著斜坡

“闌珊半局和微醉，花落中庭樹影移”

喝光瓶中的茅臺，剩下月光族群的王子們

面面相覷，不時之需為這艱難歲月淋漓酣暢

細雨綿綿潤澤著茅臺千年古鎮

氤氳的醬香如不速之客鉆入鼻孔

酒肉穿腸而過，而醬香卻在皮膚下巡邏

赤水河的漢隸，大類山的草書

在杜鵑花邀來的知己杯中，醉飲星辰

用酒蕩滌身內的污泥濁水

用酒洗刷一座燒坊的遺址、憂郁的廣場

喝一杯王子酒，稱一回小小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