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乞丐”的詛咒

王瀟

2021年7月7日凌晨，海地總統若弗內爾·莫伊茲在家中遭到多名武裝人員射殺，身中12槍，當場身亡。當天晚些時候，海地司法部門發布初步調查結果，莫伊茲身中12槍，左耳、右臂、左腿和臉部各中一槍，腹部連中數槍，嘴巴張著，左眼被挖出，身邊安保人員均未受傷。

禍不單行，8月14日，海地又發生了7.2級地震，造成上千人死亡，受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總統遇刺和大地震，讓這個本已陷入危機的加勒比海國家雪上加霜。海地局勢將如何演變，也成了國際社會關心的話題。

美洲之母

如果不是總統遇刺身亡和大地震，大多數人可能都不知道還有海地這么一個國家。海地全稱海地共和國，是位于加勒比海北部的一個島國，印第安語意為“多山的地方”。海地首都為太子港，居民多信奉天主教，官方語言為法語和克里奧爾語，90%居民使用克里奧爾語。

海地是個神奇的國度，原本與世無爭，但是因為把守交通要道，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被歐美殖民者輪番虐了幾個世紀之后，忽然硬氣了一把，1804年1月1日宣告獨立，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獨立的黑人國家，黑人占總人口95%，因此有“黑人共和國”之稱，但黑人其實并非是海地的原住民。

事情要從哥倫布的地理大發現講起。

在歐洲人到來之前，這里生活著阿拉瓦克語系印第安人——泰諾人。泰諾人在當時的島上約有100萬左右，也是加勒比地區當時的主要民族之一。在殖民者到來前，泰諾人已經形成了5個早期部落國家，泰諾人是一個愛好和平的民族，他們的文化也非常溫和，社會秩序井然有序，人們打漁種地其樂融融，生產方式還停留在使用石斧、木鏟的時代。

十五六世紀，隨著地理大發現的開啟，人類對世界的認知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歐洲各國都開始了航海探險活動。1492年，哥倫布拿到了西班牙王室的“天使投資”，開啟了大航海時代。他誤打誤撞來到美洲，發現了海地島，為其命名為“伊斯帕尼奧拉島”（意為“小西班牙”），宣布此島為女王所有。然后，他在島西北部登陸，建立第一個定居點。

哥倫布的到來，是泰諾人災難的開始。

西班牙王室宣布占領伊斯帕尼奧拉島之后，就將其作為向美洲擴張的第一個前哨站，哥倫布成了島上第一任統治者。此后，海地便成為當時西印度群島的行政中心和西班牙殖民者向美洲大陸擴展的基地，因此被歐洲殖民者叫作“美洲之母”。

1502年，海地島正式淪為西班牙殖民地。西班牙人在島上建立了城市，把泰諾人變成了奴隸，用于挖金、種植和養牛。當時尚處于原始社會末期的泰諾人，終究無法對抗擁有近代武器的歐洲殖民者，島上的原住民遭到殖民者的血腥屠殺。殖民者的殺伐、勞役以及帶來的各種新型疾病，都加劇了泰諾人的死亡及其文化的消失。到16世紀時，泰諾人幾乎絕跡。

由于原住民絕跡，種植園和牧場紛紛荒廢了。于是，殖民者從非洲販運大量黑奴，成為島上主要的勞動力。于是，黑人奴隸就成為海地的民族起源。

然而，海地的悲劇就在于“開局即巔峰”。在獨立之后，這個國家就不斷地陷入動蕩和殺戮。

窮到吃土

“開局即巔峰”的海地越混越不咋地，由于頻繁的動亂和更迭，讓其淪為世界上最為貧困的國家和最不發達國家之一。先來看一組數據：貧困率75%，失業率70%，成人文盲率47%，新生兒死亡率7.4%，人均預期壽命53歲。貧富差距巨大，很多居民住在用紙板、鐵皮搭建的棚屋里，5%的人掌握著95%的財富，許多人窮得連土都吃不起了。

沒錯，是真的連土都吃不起了。

海地的經濟以農業為主，基礎設施建設非常落后，由于能源不足，海地的工業非常不發達，失業率也極高，2/3的工人沒有固定工作，因為窮得吃不起飯，海地人只能吃土。

這種土是一種叫作蒙脫石的黏土礦物，商販從山區一卡車一卡車地拉到集市，二道販子在集市大量采購，然后交由雇傭的女工將黏土在水里調制成泥漿狀，女工再將泥土做成餅狀，講究的一點兒會在上面加上少許黃油和鹽，以提升口感，然后曬干，拿到集市售賣。即使是土，也是要花錢去買的。雖然不貴，但是沒錢的話，就真的連土都吃不上。在海地，有相當多的人需要依靠吃土來充饑，甚至是把它當作主食。這種土餅，根本消化不了，不僅會導致營養不良，還容易感染各種致病菌和寄生蟲。海地人已經習慣了將這些土餅稱作是“補鈣小餅干”，而代價則是，每1000名嬰兒就有74人死亡，25%～ 40%的5歲以下兒童長期營養不良。但是沒辦法，吃了，還能慢慢死，不吃，馬上就得餓死。

海地這么貧窮，國際組織難道沒有援助嗎？當然有！實際上，近年來海地經濟的“支柱產業”一直都是國際援助，前前后后達數十億美元。由此，海地還得了個外號——“國際乞丐”。海地人口只有1000萬，相當于中國一個二線城市，即便當“國際乞丐”，受助的這些錢，也該滿足國民溫飽了吧？

錢都哪兒去了呢？回答是，都被海地貪污的政府瓜分掉了。

政局亂象

莫伊茲被刺殺，對于熟悉海地歷史的人來說，事發突然，卻不算新鮮。在海地，總統是高危職業，從1843年到1915年，海地的22位總統中有21位被暗殺或驅逐。

獨立后的海地政局動蕩，統治者不斷地上臺，又不斷被推翻，陷入長期的內亂和內戰中，加上各種天災人禍，成為全世界治安最為惡劣，也最為貧困的國家之一也就不足為奇。這既有自身的問題，也有歐美殖民者的原因，他們要用海地作為例子警告所有黑人：即便你們獨立了，仍然過不上好日子，相反，離開了歐美，你們的生活將更加悲慘。

海地國內有100多個黨派，平時的要務，就是彼此相互攻訐，看誰能獲得最高權力。不管哪派最后掌了權，接下來的做法都是一樣：利用手中的權力大肆貪污，以進一步壟斷這個已經爛到根子上的國家中唯一的那一點兒財源——外國援助，實現團體內部的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