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我和賈晉卿老師約好在清徐縣仁義村小學三層大會議室見面。這里是太原生態工程學校的臨時培訓點,賈老師負責協調組織這期培訓。
天陰著,伴著季節更替的狂躁不安,大風降溫。來培訓的學員三三兩兩結伴上樓,他們穿得鼓鼓囊囊,清一色都是知冷知暖的大爺大娘。我隨他們進到會議室,來尋我此次采訪的主角——賈晉卿。
培訓還沒開始,屋子里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像開一場別開生面的社員大會。大家寒暄來去的熱乎勁不一會兒暖了整個場子,我凍緊的神經也漸漸回彈。踮起腳大致掃了一眼,賈老師就進入了我的視線。就像她昨晚電話里對我說過的,這幾天實在騰不出時間專門給我做采訪,只能讓我跟著她邊工作邊聊,她實在太忙了。
之前見過相片里的賈老師,細瘦單薄,一頭半長不短的白發支棱著,滿臉皺紋,地道的農婦形象。她本人與相片毫無二致,不過動起來的她腳底生風,渾身攢著一股勁,神采奕奕的。
她安排我坐下,說等她安頓好學員再跟我聊。我對此饒有興致。她站到講桌后,開始訓話。沒什么開場白,她舉起手機,開口就說事:
“這是昨天餐廳工作人員拍的照片,我們有些同志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啊。政府給我們提供免費午餐,我們應該感謝政府,怎么能這樣浪費呢?”她說著,先把手機屏對著左邊,又對著右邊的學員,給他們看這些犯了錯的證據。下面很快就安靜了,不少人站起來抻長了脖子使勁往前看,好瞧一瞧是誰被抓了典型。
賈老師繼續強調紀律,這時大家都已端端正正坐好,安安靜靜在聽了。她說:
“同志們記住,外出參觀學習只能帶腳,帶口,不能帶手。帶腳不要掉隊,帶口不懂就問,千萬不能帶手去摘個果子,掐片葉子。也不能帶袋子啊,見什么好東西都給裝回來。對,對,一定要記得帶一樣東西,衛生紙。吐了痰包起來,扔到垃圾桶里。走到哪都要顯示出咱農民的素質。大家說對不?”
下面的大爺大娘紛紛點頭。賈老師最后很嚴肅地說一句,“接下來正式上課,我在外面聽著。”然后走下講臺。
她沖我打個手勢,我們一起走出去。她請我來到隔壁辦公室,抱歉地笑笑說:“不好意思啊,亂哄哄讓你來這兒。你不知道,講課的老師鎮不住這些學員,我得鎮著他們。”
剛坐下就有學員來找賈老師。我們的談話時間嚴格受限。我想把這有限的時間都交給賈老師,讓她好好說說她的故事。
賈晉卿1959年生于清徐縣集義鄉中遼西村,后嫁到清徐縣清源鎮西關村,1994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一生務農。
她是農民,卻不是普通的農民,而是業內有名的農業技師。她的科研成果數不勝數,所獲獎項也不勝枚舉。她這樣一個鄉村農婦,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1977年,賈晉卿高考意外落榜,她回到老家中遼西村務農。上學時她是遠近聞名的好學生,得知她回村后,附近村子的好多學校向她拋出了橄欖枝,請她去做教員。賈晉卿都一一回絕了。理由只一個,她喜歡務農。
務農哪有當教員好!家里人都勸她,閨女家干干凈凈坐辦公室,省得風吹日曬泥里來水里去地活受罪。當教員百里挑一,再頂個文化人的官帽,多好。家里祖祖輩輩當泥腿子務農,能有啥出息嘛……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結果可想而知。誰都說不動賈晉卿,她就是一根筋鐵了心:除了務農她啥也不干,她就是喜歡田地,喜歡莊稼。
當時中遼西村的農田里玉米鉆心蟲泛濫成災,村民們都叫苦不迭又無計可施。賈晉卿決心研制一種治蟲良方,既無毒還能殺蟲。村大隊有一間簡陋的農科實驗室,賈晉卿一有空就泡在里面,她用縣里派發的菌種反復實驗,半年后成功培養出了專治玉米鉆心蟲的“白僵菌”,把這種菌撒到玉米田里,那些鉆心蟲立刻就變直變僵,一命嗚呼了。因為白僵菌殺蟲效果顯著,轟動了全鄉。這種技術很快得到了大面積推廣,賈晉卿本人也因此被評為了集義鄉的“新長征突擊手”,那是她初出茅廬的第一份榮譽。“以菌治蟲”的綠色理念放到現今社會都夠先進,賈晉卿的思維意識從一開始就是超前的。
1981年結婚后,賈晉卿應邀去清源鎮農科站工作。兩年后,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春風吹到了清徐,賈晉卿又動起了“科技興農致富”的腦筋,她再次放棄工作回家務農。她和愛人張學亮志同道合,是高山流水的知音夫妻。他們兩人在西關村承包了兩畝田地做試驗田,正式搞起了農業研究。
為了拓寬自己的農業視野和種植知識,及時了解市場需求,賈晉卿夫婦訂閱了幾十種農科報刊,他們一邊學習,一邊實踐,一邊記錄經驗心得。鄰居們視他倆為怪人,還有人在背后揶揄,他們哪里是種地,分明是想在土里刨金子!嘿嘿,土里能有金子?咱咋不知道!
賈晉卿夫婦親那兩畝地不亞于親他們的孩子,倆人從早到晚在地里忙個不停。每一把土他們都仔細捻過,聞過;每一株植物他們都能記住樣子。研究土質、試驗播期、嫁接育苗、防治病蟲害……種地有多少學問啊,一輩子都研究不完。每天晚上,等孩子睡熟后,賈晉卿都要挑燈夜戰,美美地在她的科技世界里遨游。
在過去的四十年里,賈晉卿攢下了幾百本學習筆記。這哪是農民干的事!村里人愛說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沒錯,賈晉卿從來都是西關村的一只“怪鳥”,背著書包奔地頭,拿著筆桿干農活,她從來不管別人的眼光。
1984年,對于清徐的農民來說,地膜覆蓋還是寫在書上的事。賈晉卿想,這樣好的東西何不拿來一用?于是她和愛人坐長途車去太原,輾轉上百里扛回了一卷塑料地膜。鄰居們早就幫他們算了賬:不算人力,來回公交5塊,地膜5塊,10塊錢吶,心疼。
賈晉卿夫婦在西紅柿田里忙著鋪地膜的時候,鄉鄰們就在遠遠近近的地里觀望。這兩口子又鼓搗啥呢?把地都用塑料包起來,那不把種子給捂死了?大家種西紅柿種了這么些年,沒見過這樣種的。
那年春寒,到了谷雨,氣溫還穩不住。西紅柿苗就這么哆哆嗦嗦打著冷戰出土了。好不容易探出土寸把高,一天夜里霜凍突襲,九成的幼苗都給凍死了。鄉鄰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坐在地頭,罵該死的老天爺害死人了。不多時他們發現賈晉卿地膜下的西紅柿苗竟然毫發無傷悠哉游哉,那油亮油亮的光澤分明卯著一股勁,在狠狠地向上躥。大家都明白了,這地膜不僅起到了保溫的作用,還保存了水分,對作物的生長太有幫助了。
到了夏天,鄉鄰們的西紅柿因為挨了凍,幾乎絕收。本就物以稀為貴,再加上賈晉卿的西紅柿個大肥實,賣相好,夫妻倆穩賺了一筆。
地膜覆蓋成功后,西關村的村民們都來討要經驗。賈晉卿毫不保留,和盤托出全傳授給了鄉鄰們。漸漸地,其他村鎮的農民也來問詢,賈晉卿一視同仁,來者不拒。隔壁的鄰居悄悄提醒她,大家都用了地膜,明年你還能掙到錢?你呀,不會算賬,傻愣傻愣的。賈晉卿就笑著說,沒辦法,我這傻是天生的,想變靈光得讓我媽重養我一次。
“其實我說的是心里話,我就想讓科學技術遍地開花,想讓土里長出金子來,想讓鄉親們都富起來。”
賈老師說到此處激動得站了起來,我從她眼里看到了一片金燦燦的希望,閃閃發光。她問我能不能理解她。我點頭說,“能。因為您是共產黨員”。賈老師立刻釋然,臉上再度露出了笑容。
說說種“秋菜花”吧。
北方人冬天的菜向來比較單調,除了白菜、蘿卜、土豆再無其他。賈晉卿一直都想豐富一下人們餐桌上的菜品。經過學習研究,她把目標放在了菜花上。要是能種出一種“秋菜花”就好了,賈晉卿想,夏菜冬吃,利潤一定可觀。
秋菜花的誕生,頗為周折。連賈晉卿的愛人張學亮都佩服她的耐心。失敗了重來,沒有這種打不死的精神不能做試驗。一次次投入種子、肥料,一天天照料下來,眼睜睜看著打了水漂。賈晉卿眉頭緊鎖,愛人心疼她吃不好飯睡不好覺,怕她熬壞身子,一個勁兒勸她,算了吧,菜花本來就不是冬天的菜,它要按它的規律生長,這一點,它不聽你的。
賈晉卿偏就不愛聽這些話,他越是勸她放棄,她越是堅持不放。每一次失敗后,她都認真記錄,反思,尋找改進辦法。那一年,她頭發掉了不少,人也瘦了十來斤。工夫不負有心人,賈晉卿終于試出了菜花的播期規律,成功種出了“秋菜花”。這種菜不僅給人們冬天的餐桌上增添了一道靚麗的風景,也為賈晉卿帶來了她人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桶金。
這以后,越來越多的鄉親學聰明了,常常是賈晉卿種成了什么,他們就跟著種,跟著掙錢。
“這就是我最想看到的局面,你不知道,我看見村里的受苦人辛苦一年掙不到錢,心里著急得不行。”此時的賈老師得意而神氣,像個孩子。
再說種生菜吧。
1990年清徐人的餐桌上還沒有生菜。賈晉卿就是有這種“敢為天下先”的精神。她看到書刊上對這種菜的描述,心動得很。賈晉卿一向都是雷厲風行的,想做什么一分鐘也不能耽擱。她和愛人又背上干糧,坐上長途車,去到太原各大菜市場去看生菜。他們了解到,市場上所有的生菜無一例外都是從南方空運來的,賈晉卿問那些菜販,難道這方圓百里就沒一個種生菜的?菜販笑她沒見識,說,咱這地方根本就種不出生菜,明白不?
夫妻兩人對比了品相,問詢了產地,設法買來了生菜種子。鄰居們得知賈晉卿要種生菜,又有好心的鄰居來勸她,這不是秋菜花,這東西大家沒見過,沒吃過,只怕種出來也沒人要。
賈晉卿笑而不答,就當沒聽見。她犟得很。
種生菜很順利。事實證明,我們的氣候土壤是非常適合種植生菜的。賈老師說:“那生菜長得比太原菜市場賣的生菜還要好,鮮嫩水靈,我們兩個都樂開花了。”
但種植成功只等于成功了一半,你得把它賣掉才算真正的成功。收獲那天,賈晉卿夫妻推了一平車水嫩水嫩的生菜去了清徐城西門坡菜場,很多鄉鄰們也在那兒賣菜,他們有賣黃瓜西紅柿的,有賣西葫蘆茄子的,有賣豆角菠菜的,只有賈晉卿賣的是生菜。結果真讓她的鄰居說中了,人們來買黃瓜、西紅柿、茄子……就是沒人買生菜。
左右賣菜的鄉鄰說,生菜是外地菜,本地人不會吃。不多一會兒,他們一個一個都把手里的菜賣完了,收攤了,偌大的菜場上就只留下了賈晉卿夫婦。
偏偏那天的太陽比過去的煉鋼爐還厲害,連蒸帶烤,要把整個世界都焙干似的。原來飽滿鼓脹的生菜葉子刷刷地往下蔫兒,夫妻二人急得團團轉,他們沒有車,生菜運不到太原去,這可怎么好。
正犯愁的時候,有人在他們身邊停了車。這人是個菜販,去太原恰好經過西門坡,他看到了他們一平車的生菜,不由停了腳。這菜販呵呵笑著說,新鮮了,清徐竟然能種出生菜!你倆真能耐!他又打量了一下旁邊的賈晉卿,這個女人褲管高高卷起,兩腳都是泥,頭發奓著,一張臉曬得黝黑,邋遢得不像樣子,真看不出還有這份腦筋。他說:“生菜我全要了,女人家嘛,種地太遭罪,快回去拾掇拾掇去吧!”
賈晉卿激動得流下淚來,她的臉上有汗,有泥,還有淚,好不熱鬧。那人不知道,那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開心。
菜販還說,真沒想到在清徐見到了這么好的生菜,今天算是撿到寶了。以后好好種,有的是錢賺。
“后來,慢慢地,咱清徐人就都學會種生菜、吃生菜了。”
賈晉卿的眼光和技術一傳十,十傳百,她的毫不保留、待人熱情為她贏得了金不換的口碑。來自太原小店區的、尖草坪區的、陽曲縣的,還有交城、祁縣的農民都來向她取經,有的還請她親自去指導種植。她總是自己先試,種成功了,掙錢了,就把經驗方法都教給人。種不成功,她自己賠了錢,自己認。
20世紀90年代,本地菜市場只有茴子白,沒有紫甘藍。賈晉卿去太原市場做了調研,茴子白五分錢一斤,紫甘藍五毛錢一斤。同樣的地要是種上紫甘藍,利潤可以是原來的十倍。于是,她率先引進了紫甘藍;哈密瓜從新疆運過來,需要很高的成本,價格貴得嚇人。她又引進了哈密瓜,帶領鄉親們掙了大錢。
成功當然甜蜜,失敗也同樣心酸。要說失敗,最慘的是種植“洋姑娘”,成本很高,期待更高,結果種是種出來了,一顆都沒賣掉,幾乎血本無歸啊。賈老師說:“你看,就是現在,咱這兒的人也很少聽說洋姑娘吧,太超前也會帶來風險。失敗是教訓,不經歷失敗,人不知道一切需從實際出發,要腳踏實地。”
此時的賈晉卿已算得上是一位農科專家,她看到有的農民仍然固執守舊不愿改變,年年辛苦種地,年年收入微薄,心里著急得很。她想讓他們明白科技的力量,想把她的經驗技術全都變成種子,播撒到這一方土地上。這一次,她真的動了想做教員的心。
說干就干。賈晉卿夫妻二人就在自己家的小院里掛上了黑板,安上了投影儀,然后挨家挨戶去動員,讓鄉親們都來上她的農業科技課。為此,她還打印了厚厚的一摞圖冊,把它們免費發放給農民們。她說村里人文化底子薄,看書看不懂,種地遇到困難只能干著急。要是把這些實用的種田技術用直觀的圖片表達出來,那效果就不一樣了。她編的圖冊《蔬菜病害看、問、查、分、診斷方法》,共兩冊,圖文并茂,簡單易學,她還去各家的田間地頭手把手去教……真可謂用心良苦。
她就是這樣深愛著這片土地,深愛著那些土里刨食的農民,中國有那么多農民,她想讓他們都富起來,讓祖國富起來。
到了課間休息時分,很多學員過來找賈老師。她起身對我連說抱歉,不得不失陪,她要去看她的學員。
會議室里又是熙熙攘攘的一片,學員們有說有笑,熱乎得不得了。太原生態工程學校的老師在前面指導學員下載APP,填寫信息,賈老師在后面指揮大家輪流照相。我找了個中間的位置坐下,跟學員們聊了起來。
我問他們,今天學的什么。他們搶著告訴我學的是葡萄種植,修剪、嫁接、施肥、打藥什么的。仁義村地處馬峪邊山,這一帶是清徐最負盛名的葡萄產地。
這些仁義村的大爺大娘,都是種了一輩子葡萄的行家里手。我問他們,老師講得好不好?有用不?他們都說,講得好。
一位大爺說,老師給我們糾正了以前的好多錯誤做法。另一位大爺點點頭,接著說,剪葡萄不能舍不得,剪對尺寸才是關鍵。
對對,又一位大娘接了話,追肥還有節令,9月到10月追上肥,葡萄吸收得就是好。
還有打藥,一定注意防護。另一位大娘湊過來說。其實青青早提醒過我們,還給我們示范戶發過不少雨鞋、雨衣。
青青?我的腦海里現出了一片無垠的青草地,那樣綠意盎然,風動如波。
青青,就是和你聊半天的晉卿么!
哦,我恍然大悟。忽然覺得青青二字跟她更配,那是她最愛的蔬果的顏色,也是她生命的顏色。
近幾年,因為農村改造,山區農民大多移民搬遷至縣城周邊,賈晉卿家所在的西關村是名副其實的城中村,實施改造拆遷后,她自己成了無地的農民,家也搬到了仁義村。于是,賈晉卿的心里又開始著急了。年輕人很多進了工廠,山上的葡萄只得讓老人打理,青黃不接呀。還有農民下山后沒技術難找工作,這也是個問題。
六十多歲的賈晉卿為這些事操碎了心。好在太原生態工程學校和其他一些公益培訓機構跟她常有聯系,她便邀請他們來為農民們上課,除了種植技術培訓,還有蛋糕烘焙之類的職業技術培訓。她從西關村搬到仁義村僅僅三個月,仁義村的老百姓就都認準了她,跟定了她。這不,這期培訓還沒完,下期的學員已經報滿了。她說黨的政策好,國家惦記著農民,而她愿意做橋梁、做紐帶,再為鄉親們發揮發揮余熱。
拆遷時,賈晉卿把自己培育的三十多種珍貴苗木無償捐給了太原植物園。她說,她為她的那些“孩子”找了一個好家,她心里高興。
1987年,賈晉卿在大棚內種植茄子,創下了畝產值7500元的紀錄;后來,她又在大棚內種植我國特有的木本蔬菜香椿,創下了畝產值12000元的紀錄;1996年,她第一個在大棚內種植哈密瓜,創下了畝產值39000元的紀錄。
我驚嘆,她是個見過大錢的人。可眼前的賈晉卿,荊釵布裙,跟所有來培訓的農民大嬸一樣素樸。她是把自己的智力之肥,灑到了全村、全縣的田里。
又到上課時間。賈老師送我出來,說等我有時間,咱倆再好好聊聊。我說,那咱們加個微信吧。
手機一掃,我看到了她的微信名:青青。
責任編輯 高 璟
作者簡介:
李小娟,太原清徐人,太原市作家協會會員。有小說、散文發表于《都市》及其他文學刊物或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