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山品楹聯

□ 周學朝

巍山古城地處云南西部哀牢山麓，紅河源頭，是一座具有濃郁地方歷史文化特色的城市，是全國保存得最完好的古城之一，同時也是南詔國的發祥地。

古城始建于元代，于明洪武23 年（公元1390 年）重建，以明代城池建筑風格為基調。久遠的歷史蘊含了豐富的文化，在“文獻名邦”巍山，那與古老建筑一起歷經時光風雨的一副副楹聯，既是難得的書法珍品，又是刻滿豐富歷史文化不可磨滅的記憶。走進巍山，每到一處，不妨駐足片刻，品楹聯，觀書法，體悟字里行間一筆一畫的精妙。穿越時空，默默與那些曾經的文人墨客相會，沉醉于蒙舍大地曾經的輝煌與榮耀。

觀此山，無峰不奇，無泉不冽，無寺不古，無樹不翠，堪稱清虛妙境；

過斯境，有洞皆春，有鶴皆鳴，有霞皆青，有龍皆靈，確乃道教名山。

這是巍寶山的大門聯。此聯以排比和比喻的手法，概括描寫了巍寶山眾多景物的奇觀特色，大氣恢宏，奇景優美，讓人精神大振，回味無窮。

畫中詩意詩中畫；

亭內花香花內亭。

這是蒙陽公園聯。此聯意境柔美，以花襯景，以亭融花，神形兼備，如詩如畫，讀來瑯瑯上口。

石洞春深，六月猶存三月景；

華堂晝永，一天得有二天閑。

這是巍寶山長春洞聯。長春洞是巍寶山八景之一的“古洞藏春”，傳說是神仙居留的洞天福地。此聯景情相宜，虛實相間，精巧玄妙，含蓄唯美，一下子便會吸引品聯者尋幽石洞的步伐和欣賞美景的目光。

一清之清自然真清，清虛妙境；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德冠群仙。

這是巍寶山青霞觀聯。青霞觀又叫老君殿；老君是老子的化身。這里曾經的主持是一位德高望重道長，道號永德。此聯意境開闊，想象豐富，巧妙嵌入名號，突出主持之人清廉之德，真情美德，自然贏得品聯者的贊賞，抒發一腔以德報恩的豪情。

風月無邊，長安北望三千里；

江山如畫，蒙舍南來第一川。

這是南詔土主廟聯，據說是唐代文學家韓愈的作品。寫景敘事，情融一爐，視野開闊，大氣恢宏，詩情豪邁，畫意奔騰，說盡了南詔政權的氣勢恢宏和曾經的榮耀強盛。

巍寶山文昌宮文龍亭，是巍寶山八景之一的“龍池煙柳”。小亭俊秀玲瓏，亭下池水清澈，池邊垂柳依依。明代楊升庵游覽小亭時，觸感深情，寫下了一副膾炙人口、含義深刻、字跡雋秀、字里行間溢滿詩性哲理的對聯：

明鏡無分圓缺相；

孤云不系去來心。

我站在小亭前，反復幾遍誦讀，細細品味其中的哲理和禪意。

離開巍寶山，回到古城夜宿。第二天一大早，我又登上了古城不遠處的靈應山，此山有座明成化元年（1465年）建成的圓覺寺。寺前雙塔聳立于古柏叢中，素有“浮屠削玉”的美稱。寺旁林蔭蔽日，景色秀美，一道山澗形成得天獨厚的“溪流三疊”，山泉潺潺，清幽雅靜。我穿過青蔥翠綠的山林，隨著斑駁的石階拾級而上，眼前字跡雄渾的“圓覺寺”匾額旁，一副懸掛在寺門上的對聯撲面而來：

一水抱孤城，煙渺有無，拄杖僧歸蒼莽外；

群峰朝疊閣，雨晴濃淡，倚欄人在畫圖中。

這也是明代狀元楊升庵行游此寺留下的珍貴墨寶，描繪出寺院山色與古城交相輝映，人與景自然相融的迷人景致。我在品讀之間，思緒一下子就被拉到了狀元楊升庵當年被貶云南、行游靈應山——他在寺中以詩會友、書寫對聯的趣聞軼事。

走進圓覺寺門，順著長滿青苔的石階而上，穿過層層疊疊的寺房，耳際傳來隱隱約約念經的聲音，更加增添了古寺威嚴肅穆的寂靜與空靈。在恍惚之間，抬頭一看最高殿宇柱子上，一副惹人注目的對聯，讓我駐足品賞：

揮揮衣袖把夢留于寺外；

養養梅花將佛供在馨中。

此聯寫景抒情，悠遠平和而飽含哲理。

查閱佛教經典：圓覺，意為“自覺覺他的智慧和功行都已達到最高圓滿的境地”。這是佛教徒們追尋的理想妙境，也是我等凡俗之人尋覓的人生境界啊。談到人生的感悟和生命的境界，我認為，只有對珍惜生命而又保全生命大起大落、大徹大悟的人，才會寫出這樣富有深遠哲理的對聯。你看，那難得的揮揮衣袖，將凡塵俗世全然拋開；還是靜下心來，養養梅花，讓斗雪盛開的梅花幽香存于心間，把高尚的佛理記在心底。這就是取名為“圓覺寺”的深層含義。

在巍山縣境內，還有很多珍貴的楹聯值得品味。比如，那副洋洋灑灑的培鶴樓長聯，美景、美境、美情、美心、美義、美筆，讓這座培鶴樓在時光里，愈發顯示出無窮的魅力，亦能品出一番人生的況味：

五十六年冷眼，看穿人事滄桑。想桂殿探香，芹宮拾秀，蓉鏡及第，柳汁染衣，身世等華胥，轉瞬已為陳跡。縱分茅胙土，點綴些草露瓦霜，更剪桐命圭，幻化出風燈石火，悲夫傷哉！指古井以盟心，告我先生，不必向青磁枕中，黍飯一炊尋夢境；

千二百載留形，遑問塵寰歲月。溯棗林飛吏，瓜破示幾，竹葉泛舟，橘皮作畫，神仙偶游戲，隨地皆漏玄機。況醉墨閑吟，援引他善根道器，或品茶沽酒，扶持那末路窮途，夐乎遠矣。登高山而仰止，嗟予小子，何時到黃鶴樓上，梅花三弄聽笛聲。

這副長聯共184 字，比昆明大觀樓長聯還多出4個字。上聯以“五十六年冷眼，看穿人事滄桑”為中心，以寫景和抒情相結合，起筆即從回憶滄桑歷史落墨，意境開闊，神形兼備，展現出作者登樓尋夢往事的豪情，奠定了全聯書寫景物表達內心悲傷的情感。下聯以“千二百載留形，遑問塵寰歲月”，詠史感懷，抒發作者淡泊名利的思想。

此外，在巍山縣境內，還有一些通俗易懂，趣味盎然，廣泛流傳于民間的對聯。比如那副以地名連綴而成的《縣城南門外地名聯》：

錦水漾紋波，看白塔撐天，影連甸尾，憑寧家詩客，游三覺，繞三角，過栗子棗子園林，一路采花，緩步吳家灣里，雪嶺瘦梅，高高下下，點綴就太平景象；

巍山橫玉椅，喜拱城化岸，環抱樓臺，任南安學士，登大樓，棲大樹，向陳家徐家莊景，幾個黃鸝，高飛五道河邊，瓦窯小川，漢漢彝彝，歌頌出大有豐年。

這副長聯將古城南門外的村莊地名一一連綴而來，如數家珍，通俗易懂，文字鮮活，瑯瑯上口，讀來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