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刀舉起鋸齒狀的刃（三章）

◎吳燕青

[捧出歲月中的星辰]

童年記憶里，遼闊的黑暗，總會有繁密的星，漫天的，在暗中開出五彩的煙花。

在鄉間的田野上，就著星光奔跑的孩童，眼里住著星星的種子。一笑起來，星星就會長高。

徒步在繁華的城市，巨大的光幕，射向高空，刺穿云朵，折下許多翅翼。

失落一步一步地走來，濃黑的夜空被地面的燈火稀薄了，星星隱匿，不再是天空的光亮。

再發一些光吧！星星！云層之上的夜晚，宇宙深處的神秘，好像都消失了。燈火璀璨的城中央，海水有夢幻的炫彩，給你夢的天宇，亮著人間的凡光。

為深淵中的事物，想象出漫天星火，想象出照向人間黑處的溫暖，想象出彌補傷口的止痛劑。

讓光亮是純凈的光亮，讓夜空再一次有遼闊的黑，再一次有繁密的星。

捧出歲月中的星辰，一切又都光亮溫暖了。

[有更多的飽滿從一場雪開始]

雪有雪的徒步，從一滴水的真身開始，流及湖泊，江河，海河，溪澗。

雪有雪的跋涉，從云朵開始，從花蕊開始，從蜜開始，從一些疾苦的本身開始。

雪一下，長江和黃河就開始緩慢，雪一下，樹枝的重量就增加。

雪一下，大地就開始白，雪一下，人間就開始干凈起來。

雪一下，孩子們就做出許多雪的孩子來。

經由孩子們的手，雪終于生下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在雪短暫的一生中，有自己的親生孩子，這是多么令雪幸福的事。

于是，有更多的飽滿，從一場雪開始。

雪用雪，埋掉一些黑，給予大地更干凈的膚體。

雪用雪，降掉一些盛怒，給予人群干凈的包容。

雪用雪，給土地，釀好了耕種的酒漿，給人間豐滿的糧食。

直到雪再一次徒步，跋涉成雪。

[鐮刀舉起鋸齒狀的刃]

土地是最能給予人喜悅的，風吹過大片的田野，麥浪起伏，所有的麥芒上都閃著豐碩的光。

要用鐮刀書寫汗水了，鐮刀上的鋸齒狀的刃，到了需要你的時刻了。

彎腰，低頭，舉起手上的鐮刀，此起彼落地，收割土地的贈予。

低低地把腰彎下去的人，多么貼近土地；低低地把頭低下去的人，根本就是土地的一部分。

麥芒閃著豐碩的光，照在月牙形的鐮刀上，舉起的是什么？

這鋸齒狀的刃，鋸齒狀的牙尖，這打鐵匠人用烈火鍛煉過的鐵片。

用你尖銳的部分，“擼”下麥芒上的豐碩，“擼”下麥芒上的光。

端坐云端的人，彎腰低頭的人，舉起鐮刀的時候，都是貼近土地的人。

根部的事物，有最樸素的善意。

把頭低下去，在茫茫的麥田，用鋸齒狀的刃“擼”一把把麥穗。

火把和舞蹈將會獻出光的部分。生活的磨難，會在鋸齒狀的刃下安靜伏下身軀。

低低地把腰彎下去的人，多么貼近土地；低低地把頭低下去的人，根本就是土地的一部分。

鋸齒狀的刃會“擼”出更多的豐碩。鋸齒狀的刃會“擼”下更多的尖銳。

帶著善意抵達樸素的根部，還原出更多清澈和恒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