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界線上（組詩）

◎田凌云

[這個時代]

偶爾從小平臺看人間百態

讓我明白：現在應是禁聊天的時代

人人從自我處走出

再從自我處進來

唯一的大門通向的無限

皆是此我或彼我

所有被聲音搖晃過的心情

最終都難逃某種令人不安的宿命

而我坐于一人的家中，度過國慶與中秋的雙節

遙想我想要祝福的眾人

都會獲得與苦難所對應的喜悅

就像我此刻

孤獨與滿足、黑暗與光明

像兩片巨型的血唇

長久對稱地立于我身體的兩邊

[在分界線上]

年輕之我已經退去，偶爾回返

而蒼老之我已提前到來，偶爾慈悲

允許年輕之我，悄悄在我身上

移入一寸的距離

在深夜獨自枯坐，不得不承認

我現在對于一切事物都有著遠超于年齡的

平靜與包容之心

仿佛吞下過無數塊黑暗的獅子

凄涼的寂靜之路中走出了

君王的步伐

每一步都走得天地亂顫

每一步都走出金色的、不斷凋落的小人

每一步都令我腰身如折柳

像無數個頭顱在天橋上準備乘著空氣之船

奔向地面

而沒有一絲絲恐懼的猶豫

[一個尋常的早晨]

一早上我心神不寧，但眼神依然如

蒼老的湖水，躺在床上翻著手機里

一堆無用的東西，想著自己是否應該計劃下

自己的寫作，但隨即否定了想法

——任何目的性的寫作都令人感到羞恥

一切的主題都像強勢的小刀削弱思想的味蕾

只會擊敗自己體內的皇宮與廟宇

白骨與蝴蝶

統一揉碎至地平線之下

平庸化的速度堪比劊子手殺生時指尖的賽車

于是我慢慢平靜下來，從之前的平靜

進入了一種更大的平靜

拿起手邊的一本詩集，像對待謀生一樣

將它慢慢品讀

心情的搖籃上掛著選擇性遺忘的金色花朵

用眼睛跟隨字句的沉默一點點將它微微綻開

[世界很好]

在這寸草之地我將獲得一個地球

在這眾多犧牲者中我將是最安靜的那個

幼稚者或成熟者

在和生活并肩躺在某種夢境上

我將是最虛無的那種

真實或不幸

在蘆葦搭建起的茅草屋里

我將是那茅草屋的定義

其中無法訴說的本質

我將我的心情塌陷入一首亢奮的詩中

再從一首無法誕生的篇章中提起

沒有什么值得失望，這個世界很好

絕望從未誕生，災難在無限輪回中趨于靜止

[幸福曲]

你是我的敵人，深夜的呼嘯

用吞滅與剔骨，賜予我虛弱的禮物

我不是我，卻暗藏你的意義

你的靈魂，讓我的肉體如四月楊柳

感受人世的手掌

這火辣辣的手掌，不斷殘缺又修補的手掌

而如今，荒謬也是幸福的一部分

你也是我破洞中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