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悟（組詩）

田永剛

黑暗讓我更孤獨

黑暗讓我更孤獨，孤獨讓我更安靜

安靜，會讓黑暗更孤獨

那個玩泥巴的孩子

那個寫美術字體的老師，那個柔和的眼神

還有童年、故鄉，以及一場未被融化的雪

一棵樹、一只鳥、一條狗，一輛被拆卸的自行車

一塊未立墓碑的墳地

我紛亂的前半生，我未知而局限的后半世

太陽落山、燈光關閉，黑暗籠罩

我安坐一隅，手握一盞清冷的茶杯

水面靜止，不起波紋

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很多時候

很多事，都沒有理由

就突然過去了

哪怕塵土飛揚，起伏跌宕

但只一個轉身

就放下了

春色具體，我有一束花中的一朵

不高舉、不隱藏

就那么隨性又隨便地

握在手中

哪怕水分流失，歲月干枯

也從未想過丟棄

就這樣吧

也許是再也不見，但至少

你來過，我去過，我們都曾在那里

莫名其妙，其妙莫名

或許想與不想，愛與不愛

就只差一次回眸或歉意

在冬天相見

如果在冬天相見，沒有人知道

多少情緒飽滿的飛蟲、枝葉

連同裸露的毛孔，為歲月關門

哪怕是冬天的夜晚

花期不在，夜黑延綿

你我會各自離開

在距燈光最遠之外

我們最長的影子，仍能重疊開來

更多的時候，我們吹冷風

抿嘴、小心地呼吸

用飽含探尋的目光，打量彼此

譬如熟悉的眉角、鼻尖的痣和

左耳的傷疤

我們不說話，也不無語凝噎

透光的眸子里能讓任何人察覺

只有在最黑暗的地方

才能看見最亮的星星

明悟

螞蟻列隊，飛鳥單行。最好的流云

都在頭頂。黃昏用落日導航

這世間的低處，多是沉默的事物

一副烤肉架，分尸紅塵

兩句淡詩，巡蕩風情的山谷

只有雷鼓、閃電，會放棄某個人具象的哀愁

我騰空時，清亮高貴、陽春白雪

我落地時，污濁低賤、下里巴人

等滄桑散去，黑暗與星空形影不離

一扇窗將開未開，一個良人回顧他的

波瀾人生，他水打輕衫

遍閱人間，包括祖母的皺紋、父親的嘆息

還有情人的眼淚。歸來何用？

不如多用些糊涂，去涂抹過分清脆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