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高校學科評估體系的創新與優化路徑
——基于第四輪學科評估若干問題的分析

■張 煒/揚州大學教育科學學院

學科評估是高等院校學科建設發展到相對成熟的階段后，以建設高水平學科為目標而開展的一項專業評估活動，是學位與研究生教育質量評估的一個組成部分，也是高校學科建設的重要內容。由教育部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發展中心組織實施的第四輪學科評估于2017年完成了結果公布。相比于前三輪而言，第四輪學科評估在評估理念、評估指標、評估過程以及評估技術等方面都進行了明顯的優化設計。但是由于學科評估涉及很多利益相關者，同時出現了一些引人省思的問題。

一、第四輪學科評估創新舉措

與前三輪學科評估相比，第四輪學科評估首次采用了“分檔呈現”的形式。將前70%的學科分為9檔(A+、A、A-、B+、B、B-、C+、C、C-)呈現的方式，可以說是摒棄了傳統的按得分排名的方法。

學科評估的指標體系不斷完善和優化，評估指標由第一輪評估中的“擴展完善”到第四輪學科評估中的“細化分類，淡化人才身份，增加定性評價”，體現了指標體系不斷改進完善，指標體系更加科學合理，學科評估既服務整體，又適應新形勢下中央和地方相關部門的要求，第一，堅持把人才培養質量放在首位；在人才培養評價方面，學科評估改變過去單一的在校生質量評價的做法，采用學生培養過程質量、在校生質量以及畢業生質量這三個維度來考察和評估。二是進一步細化了分類，第四輪學科評估中把人文學科和社會科學分開，理科、工科、農學醫科都分別單列出來；第三，第四輪學科評估中采取了“綁定參評”的方法來解決過去評估中的材料不合理整合問題；第四，改進師資隊伍評價方法，第四輪學科評估則將評價方式由以往的客觀評價改為：由單純量化指標體系整合為整體綜合評價體系；第五，優化學術論文的評價，第四輪學科評估強調以質量指標為重，兼顧有標準限定的數量，適當采用人均指標，在自然科學學科取消發表論文數量指標，在哲學社會科學適當保留人均收錄論文數等數量指標，科學解決質量與數量的辯證關系。第六，提出了學科社會貢獻評價這一理念，學科建設的最終目的是服務經濟社會發展，所以首次增設了“社會服務貢獻”指標，并且采用“代表性案例”來體現學科對國家、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作出的貢獻。第八，完善成果歸屬原則；一是關于人的歸屬，按照人事關系進行歸屬，另外一個是成果歸屬，要按照其歸屬單位來界定歸屬。

二、我國學科評估體系的發展困境

首先，“精準計算，分檔呈現”的新方式摒棄了傳統按分數排名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排名和分數高低在人們心中的印象，同時也有助于高校將注意力轉移到提升學科建設質量的長遠大計中去?！胺謾n劃分”方便家長、企業或是學生更直接的了解高校各學科的建設水平，具有更強的區分度和識別性。組織社會學中說到：目標執行過程中預期與結果之間很可能會出現不一致的情形。第四輪學科評估結果出來后，其中一些學校公布的都是自己學校中評估最優秀的學科，而隱藏一些比較處于劣勢的學科。雖然“分檔呈現”取代了之前的按分數排名的傳統方法，也為學科評估帶來了有益之處，但是有益必有弊，當學科評估中出現A、A+時，人們會把目光聚焦于這些學科，而缺少隊剩下學科的關注。許多重點院校在面對下一輪學科評估時采取“丟車保帥”的策略，努力保住A類學科，盡力爭取A+學科，積極的將B類學科往A類轉化，高校將資源都集中于這些優勢學科，而那些被評上C類學科相當于被拋棄，很快會面臨被裁撤的危險。

其次，學科評估的基本規則是對“一級學科”的評估，同時教育部又提倡大力發展特色學科、新興學科以及交叉學科，這就產生了兩者之間的矛盾沖突，顯然，高校會更加傾向于發展“一級學科”。因為這些特色學科并不能從根本上為高校帶來“看得見”的收益，這就產生了無異于之前傳統做法的相同后果，造成了資源浪費，忽視了其他學科的重要價值?！敖壎ㄔu估原則”在上文中也稍加描述，是第四輪學科評估中的新規則，這條規則有利于促進學科評估的公平、公正，這條規則也要求不同學科門類之下的學科評估材料不得重復使用，比如說像教育經濟與管理這門學科，只能劃入教育學、管理學或是經濟學中的一個一級學科中來評估，對于這門交叉學科來說，這樣的“一刀切”劃分方式，最后的評估結果是片面的，并不能體現這門學科真正的價值。

第三，各類高校在學科評估背景下的辦學定位越來越模糊，不同類型的高校都擁有自身的特點，都有自己的辦學定位和發展軌道，部屬高校主要培養學術型人才，從事科學研究，致力于服務國家，地方本科院校主要培養應用型人才，從事應用型科學研究，致力于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這是一個應然的理想狀態，然而在實踐中卻不盡其然。許多地方院校紛紛向研究型大學看齊，學科評估更是加重了這樣的勢頭。我國一直在積極推動著地方院校辦出特色，向“應用型”道路上轉型，但是我國的學科評估一直以來都把不同類型的高校放在同一條道路上，并且規則標準都是一致的，看似公平，卻增加了更多的障礙物，阻礙了地方院校的轉型發展?？傊?，一旦進入到學科評估的前列，高校的聲譽、相關部門更多的支持等便會紛至沓來。我國的學科評估體系雖然一直在改革創新，聲勢浩大的逐步開展，但是有效的實現應然的價值確是目前面臨的最大困境，也是第四輪學科評估必須深刻反思的一個實踐議題。

三、我國高校學科評估體系的優化路徑

除了上文所提及的幾個問題外，第四輪學科評估中還存在著其他的若干問題，比如，相關部門強調評估是自愿參評，但是評估結果能為高校帶來足夠的資源和聲譽，第四輪學科評估的參與學校也更加廣泛，如果不參加，反而顯得“形同異類”。還有第四輪學科評估正好遇上我國實施“雙一流”建設，各高校都力圖在評估中取得優異成績，提高學科的優質率，評估理念從整體性水平評估向具有高度選拔性質的評估轉變，從質量診斷評估向資源爭奪性評估轉變，以便爭取到更多資源。“雙一流”建設強調建設“一流學科”，第四輪學科評估的基本規則是對“一級學科”的評估，是否建設“一流學科”就是建設“一級學科”。盡管評估技術不斷改革，方法不斷更新，但是評估理念似乎并沒有發生實質性變革。這些問題說明了評估背后所隱藏著的各利益相關方之間的矛盾、大學與相關部門之間的博弈、理論與實踐的沖突、應然與實然之間的矛盾等。追根溯源，學科評估的一輪又一輪的改革并沒有從本質上擺脫傳統模式的詬病。

尊重學科生長規律，維護高校生態平衡。建設“一流大學”并不是把資源捆綁到某一個單獨的學科，學科發展有其自身的發展規律，具有自發生成性，需要適當、適度的寬松環境，而不能完全由既定的指標或是外力來干涉其來達到某種理想狀態。取消一些指標的具體權重，不以“分數”或是“分檔劃分”的形式出現，而是根據特定學科更加強調某一方面的實力，這樣才是對學科建設實力的公正評估，從而高校減少對“排名”的追求，也不必進入重復建設死循環，地方高校也能在最大程度上進行公平競爭。

建立堅持事實判斷和價值判斷的學科評估體系。學科評估過程所追求的客觀性、科學性和精確性傾向于事實判斷，而學科評估所發揮的導向作用、監測作用和診斷功能等又比較傾向于價值判斷，二者皆不可少。強調評估的事實判斷，是從評估本身的客觀性而言的。毋庸諱言，第四輪學科評估在評估指標、評估方法、評估過程中都有了很大的改進，但是，一方面學科評估的目的與功能受制于世界一流大學和一流學科的目標，價值立場是多元化的；另一方面，為避免學科評估過于功利化，從而導致的各大學爭名次或排位，對外又宣稱淡化學科排名，著重于診斷與監測的目的與功能，這樣的情況十分的模棱兩可。

學科評估立足于學科建設，發展卓越的學科群。學科評估是學科評估的目的是監測各大學學科建設的成效和發展水平，保證教育質量。如果人為地賦予學科評估太多的職責，把學科評估當做是絕對化的最終目的，把評估結果過度的和學校的資源、聲譽等聯系起來，太高了學科評估的身價，加劇了整個學界的功利性心態，這樣的發展方向是與以評促建背道相馳的。一個“一流大學”的卓越并不是由由學科評估“評”出來的，如今卻被各種條條框框束縛，當它滿足了規定的各種指標后，就成為了人人尊崇的“好學校”。學科建設是一種辦學理念和思想，而非一種教育工程，更不是學科建設自身的目的所在。

總的來說，相對于前三輪學科評估，第四輪學科評估無論是在評估方法、評估理念、評估指標還是評估過程等方面都進行了明顯的創新改革，但是其中出現的若干問題都反映出評估的初衷與實際效果存在偏差，改革后的學科評估依然存在著很強的功利性色彩。形成良好的學科生態群，平衡學科評估中事實判斷與價值判斷之間的準繩，盡量淡化或不做量化結果和排名，使得學校對學科設置有更多的自主決定權，把評估的著力點放到學科的展現、交流、剖析和比較上來，立足于學科建設，對學校提供多方面的評估信息，對于學科結合自身實際來統籌學科設置和學科建設有積極的導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