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平
瑯琊王的板凳坐定,文運勢如潮水,自此汪洋。
滁州有幸,雅士云集。
古人的足跡不留,只剩下亭樓獨自傾聽檐前的滴水。
不經意把朝代一個一個地穿越,名揚千古。
醉翁亭是歐陽修人生的一次郁結。
宛如古樹流淚而成的靈芝,醫治世人的煩惱。
胸懷坦蕩,文采飛揚的歐陽氏把酒臨山,不醉不歸。
醉酒,醉山水,醉得恐怕只是家國情長。
亭樓消瘦的背影,在燭光里搖曳800年。
把醉的情懷,留在秀美的山水,結出濃郁的醉意。
風踮起腳尖,站在凌空挑出的檐角眺望,誰是亙古時空中的不速之客。
山一揮手,便是云彩飛揚。
是亭樓不小心誤入湖中,還是湖水情不自禁地擁抱亭樓。
湖心亭名副其實做了湖的心臟。于是,西湖有心,靜臥蘇杭。用一種江南女子柔媚的姿態,吸引帝王將相的目光。
飄揚的柳枝,細膩的水流,風月無邊。
夕陽皺眉,落下夜幕,寂靜慢慢吞噬了一天的浮華。
晚霞誘惑著燕,飛進亭樓的背后。
蘇子忘記了寫詩,在這樣只能用心體悟的傍晚。文人所有的浪漫情懷,充盈整座亭樓。
那晚,亭樓有夢,夢里盡是美麗的江南。
張岱做了文字的主人,面對湖心亭潔白的雪景。
一篇文章,一世情懷。
湖心亭似乎停駐了所有人浮躁的腳步。
遠遠的看,沒有一個腳印,在白雪皚皚的游廊。想象不是一種錯,沒有邊沿,痛苦著我的痛苦。
湖心亭做了純潔無瑕的古跡,在西湖的冬天。
西安做了大地的長子。
一口鐘,一面鼓。樹立在中華民族的門口,如同雄獅的巨吼聲振寰宇。
樓基如同一枚印章,重重地蓋在中華文化的中心。
用一種莊重的心情走過西安,任何一抔土里都有著歷史的滄桑。
登樓,與每一個壁畫中的人物耳語。
歷史與神話只是人們勉強的分類,每一個人物都是大地熟悉的魂靈。
樓宇的手臂裸露著琉璃般的皺紋,帶著激動的心跳敲響清晨的第一聲鐘聲。
喧鬧的城市沒有喧囂。樹木開始清心寡欲的功課,伴著寺院的木魚。
晚霞放松了最后的警惕,清風蕩起漣漪。
漁舟的竹篙打碎了月亮,黑暗如同河水涌進了城市,閃爍的光是貴妃沐浴時遺落的花瓣。
游子夜里,參雜著熟悉的鼓聲。
云朵里回眸,雨滴化作淚水。惟有古渡的長錨,能讀出你振翅高飛背后的愁緒。
有誰愿意離開一片土地,那里曾是自己的故鄉。
崔顥詩歌里的離愁未嘗不是滾滾而逝的江水。
你的神經,恰如綿長的京廣線,連著祖國南北展開的雙臂。
蛇山抱著你的兩腿,大地有一種沉默無語的凝重。
清晨的汽笛,帶著你游走的目光,在漢水與長江的交匯口徘徊。
突兀而至的擔憂,生怕厚實的長江閃了前行的腰。
遠眺隔岸的晴川閣,不小心踩進古老的荊楚大地,絆倒在文化的廳堂。
我做了五千年文明的寵兒,睡在詩詞歌賦的搖籃,自豪而甜蜜。
在黃鶴樓溫情的眼神里,我成了江邊破敗的漁舟,橫擱在人類滄桑的歷史。
鸚鵡洲里的雜草,聽著三國悲戚的故事長大,多了些許閑愁。
枝頭的白鷺是城市的精靈,在歸元寺的鐘聲里修持入定,投胎做了詩人夜里溫馨的夢,一睡就是千年。
漸行漸遠的帆,莫非是美人傳情的鴻雁。落霞是我經年等待的彩箋,從天邊一直鋪到我灰塵遍布的窗臺。
月亮的余光做了李白的美酒,醉了一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