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頭（外二首）

王宏軍

它立于墻角多年

仿佛在等一個人

它面部繡跡斑斑

可那被汗水浸潤的

鋤把

光亮還在

我知道

它曾是父親手中

握緊的筆

一生在黑色的土地

重復著綠色 辛勞 豐收

而我手中的筆

寫了這么多年

竟沒除掉一棵雜草

打出一粒糧食

一雙手

一雙手 粗糙

在小時候的背上撫摸幾下

渾身都舒服

一雙手 粗糙

鋤頭把 鐮刀把 木锨把

洋杈把 還有鎬把 斧把

各個油光锃亮

一年的吃燒不愁了

一雙手 粗糙

從不去搓麻摸牌

再苦再難

也沒想過伸向他人的口袋或者

去碰別人家的鎖

一雙手 粗糙

不會寫欠條

可借了錢或者東西

從沒忘去還

就是還不上了

臨終也要囑告孩子去還

一雙手 粗糙

沒摸過餐館的筷子

卻把每個雞蛋像寶貝一樣攢起來

你一年的學費書費湊夠了

一雙手 粗糙

不管什么時候握住你

一股力量始終讓你沸騰

一雙手 粗糙

有那么一天

我抓住了 緊緊地抓住

他卻疲憊地松開

花卷兒

上好的面粉發酵了

沒有任何發酵劑

我不想改了生活原本的味道

看那被切開的面團兒

像吊在故鄉

那棵老槐樹上的蜂窩

我把面團搟薄

放上拌好的油、鹽、蔥花兒

再卷起來

學著母親的樣子

分割那卷面

每段面再橫切上三刀

將它們攥在一起

拉長、拉長、再拉長

擰成麻花勁兒

再盤起來

一個一個的

放到蒸屜里

讓那沸騰的水

將它們一個一個的

膨脹起來

看著蒸熟的一屜花卷兒

我只是還原了母親的手藝

不想吃它

是怕嚼出太多的過去

會嗆得我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