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躍藝 蔡貝貝 諸葛瑩瑩 龔 韶
語言是人與人交流的前提,方言是人們身份認同的橋梁。海南作為一個島嶼,擁有大量的移民人口,因此海南的方言系統相對復雜多樣。根據目前的資料,海南現在通用的方言有20 多種,其中包括不能相互交流的方言語種14 種。在全部方言中,漢藏語系的閩南方言占據主導,占比高達80%,剩下的影響較大的還有黎語和漢藏語系粵方言中的儋州話、邁話和疍家話。
海南作為一個具有眾多外來移民的島嶼,其方言的發展歷程具有多樣性和復雜性的特點。根據遷出地和遷入地的不同,其方言的形成和分布也不同,因此海南的方言呈現出區塊化的分布特點。下面依據其分布地的不同,對個別方言的發展形成進行簡要介紹。
海南閩語,又名“海南話”“客話”。其源于宋代福建的閩語,與當今福建閩南話、廣東潮汕的潮汕話和雷州半島的雷州話一脈相承。在宋代末年,元朝鐵騎南下,中國進入了第三次人口遷移,大量人口的南遷,造成當時福建的人口壓力巨大,一度出現人滿為患的窘迫境地。對此,福建先民為了生存發展,也開始了外遷之旅。其中一部分人途經廣東潮汕,最后越海定居雷瓊。這批越海抵達海南島的移民大都來自漳泉地區,海南的一些地方志可以考證。在《正德瓊臺志》中曾經有著這樣的記載:“村落鄉音有數種,一曰東語,又名客語,似閩音。”這是地方志中對海南方言的記載,同樣的記載在《瓊東縣志》中也出現過,如:“有客語,與漳潮相類,鄉落通言之。”根據地方志所提及的閩音和漳潮,我們可以間接地證實海南閩語就是由那些移民海南的漳潮人的語言演化而成的。
黎語,屬漢藏語系壯侗語族黎語支,共分為侾、杞、本地、美孚和加茂5 種方言。這是海南島上最早的方言,也是海南本地土著民族黎族的傳統語言。但由于后來臨高人的逼退,其主要分布在海南的中南部,也就是樂東、瓊中、白沙、通什、保亭、東方、昌江、陵水、三亞等市縣,使用人口也較多,約80 萬人。
儋州話,又稱“儋耳方言”,是海南島中漢語方言使用人數僅次于閩語的方言。其主要分布于海南儋州、昌江等地。雖然其使用人數多,但是學界對儋州話的形成歸屬尚未達成一致,筆者根據學界“混合型”方言的說法,以及《儋州志》中“儋州人來自舊高州、梧州兩府,儋州話保留著粵語的一些特點,也滲透海南各地方言的一些共同特點”的記載推斷,儋州話的形成時期應該是冼夫人出征海南這段時期。
軍話是來海南戍邊的軍人及其苗裔傳入海南的西南官話,之所以稱為軍話,是與軍隊實行軍屯制有關。其主要分布在儋州那大、中和、東方八所鎮、昌江昌化鎮等地。
疍家話,又名“漁家話”“船仔話”。源于老粵語方言體系。明代時胥民遷入海南,由于世代以船為家,固主要分布在三亞榆港、南海,陵水新村港、昌江新港等地。
臨高話,屬壯侗語族壯傣語支,大約兩千多年前傳入島上,語言區域位于島西北角,根據其語言溝通對話程度分為兩大片區:臨城區和瓊山區,主要包括臨高縣、澄邁縣北部、瓊山等地。據調查,目前兩片區通話已出現難度。
除了上述的這些方言外,海南島上還存在其他方言,如回輝話等使用規模較小或存在時間不長的方言。因此,對于這么多的語言和方言匯集的海南島,我們應該深入了解其發展淵源,保留住其文化多元性,發揮其應有作用。
隨著經濟的發展和時代的變遷,普通話成為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主流語言,而方言則隨著人文生態環境的缺失,以及人們生活觀念的轉變,漸漸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壤和根基。在這樣的社會大背景下,海南方言的發展也陷入了困境。其歸結起來主要有兩點:其一,人文生態大環境的缺失,海南方言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其二,缺乏認同,后繼無力。
所謂的人文生態大環境,指的是方言作為人們之間溝通的主要方式,在本聚集地內持續使用、交流和喜愛的社會環境。人文生態大環境是方言賴以生存的根基和土壤,方言的發展傳承離不開環境。然而,20 世紀50年代以來,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國家開始進行普通話的普及工作,讓根植于人們生活的方言漸失其生存土壤。人文環境的整體渙散,使得方言的發展日益陷入困境。
根據不同年齡段日常生活中使用方言頻率的不同,我們對不同年齡段的海南人進行了方言使用情況的數據調查,現將調查數據分析如下,在5~18 歲年齡階段的海南人日常生活中方言的使用頻率為9%;在18~24 歲年齡階段的海南人日常生活中方言的使用頻率為17%;在25~40 歲年齡階段的海南人日常生活中方言的使用頻率為37%;在41~65 歲年齡階段的海南人日常生活中方言的使用頻率為76%;在65 歲以上年齡階段的海南人日常生活中方言的使用頻率為98%。通過這組數據,我們可以直觀地看出,海南方言的人文生態環境正逐漸縮小,海南方言的使用人群漸趨老年化。
美國人類學家L.A.懷特在《文化的科學》中這樣闡述:“全部文化依賴于符號。正是使用符號的能力使語言得以產生, 也正是對符號的運用使文化延續成為可能。沒有符號就沒有文化,人也就僅僅是一種動物而不可能是人類。”語言是這樣,方言也是如此。方言能使一個部落、一個地區擁有文化認同感,能使擁有共同方言的人感到家的溫暖,所以方言不僅是一種交流工具,還具有文化價值。
但是根據筆者的調查,海南人對海南方言的價值認同越來越低,甚至出現了不認同的現象。在筆者的社會調查中,針對海南人對海南方言的傳承和保護態度開展了數據調查,結果顯示,48%的海南人認為有必要對海南方言進行保護傳承,34%的海南人認為有必要,但僅限于少數地區的方言,18%的海南人認為沒有必要進行保護傳承。
這個調查結果讓人意外,但是通過走訪,我們還發現了一些更讓人震驚的情況:一是海南本地有很多年輕人不會講海南方言;另一個是有些人會講但是不想講。通過了解,原來是他們覺得海南方言講出來會很土,會被嘲笑。
有人說,方言是安放文化心靈的故鄉,方言是“家鄉話”,想要保住自己的根,就得留住自己的方言。為此,要想讓海南方言生生不息,就必須對海南方言進行必要的保護。因為一旦海南方言消失了,那么依托海南方言表現出來的民俗文化、口頭文化必將隨之消失。針對海南方言的發展現狀,筆者認為海南方言的保護和傳承可以通過活態保護和搶救性保護兩種形式開展。
方言活態保護,就是通過社會資源的調配以及全社會成員的共同參與,讓方言重新在一定社會區域內得到發展的保護模式。其不單需要政府的大力扶持,更需要社會成員的參與。
要實現活態保護,就要先解決下一代“方言難”的問題,我們可以通過在學校設立方言校本課程的方式,在校園傳授方言知識和方言文化。
其次,還可以在各市縣設立方言保護區,開發方言文化旅游區,在景區可設置方言講解員給游客介紹當地的方言歷史,同時可搭配播放紀錄片、電影、瓊劇、民歌等進行輔助。除此之外,也可采用自然景觀和民俗景觀相結合的方式,向游客展示方言文化,甚至可以針對旅客的興趣開設方言體驗班,讓旅客在了解本地方言文化的基礎上實現本地方言的異地傳播。
最后,還有方言的可視化開發,通過讓方言可視化從而實現方言的流行發展。例如,通過開發方言版表情包、方言文創產品等實體化的形式,讓方言與時尚潮流結合,既迎合年輕人的審美需求,又達到傳播方言的效果。
當然,除了可視化,方言保護也可以通過其他數字媒體的手段來實現。在方言的保護上,我們可以通過對動畫、動漫和電影引進方言配音的形式來實現,例如,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川味普通話、海南話版的《小豬佩奇》以及山東方言版的《貓和老鼠》,這些都是方言與影視作品相結合的成功案例,這樣既能讓方言走進現代生活,又能通過劇情更加直觀地感受方言。當然除了通過影視作品引進方言,我們還可以通過新媒體的導向作用在新媒體平臺上傳播方言,通過開設方言專欄用方言報道等,讓觀眾或者讀者對方言有更多了解。如《小康時代新青年》中的黎小妹,她就是在吃透傳統黎錦文化的基礎上,加入現代元素,并用新媒體平臺進行傳播,從而使黎錦文化在網絡上火熱傳播。
針對瀕臨滅絕的海南方言,我們可以通過有聲保存的形式進行及時搶救。
面對瀕危方言,我們可以采用遺產數字化的形式進行保護。可以通過語音多模態的方式采集語音信號,然后在此基礎上對某種特定方言進行數字建模研究,從而達到對有聲語音和口傳文化的有效性保護。除了運用語音多模態采集數據,我們還可以通過建立方言數據庫的方式來進行方言搶救。在數據庫進行系統的語音采集和數據處理后,可以開展數字方言遺址景觀和數字方言博物館工程,讓用戶可以通過手機App 端和VR 技術,對方言遺址進行虛擬參觀,提升方言體驗和營造方言語境;同時也讓公眾可以通過數字博物館進行遠程學習,實現方言資源的遠程共享和高效利用。
“寬松的語言環境和文化環境,往往是社會文明程度的體現”,因此,我們不僅要提高普通話的普及率,同時還要兼顧本民族本地區方言的傳承與保護。這是為了使人們在適應現代生活發展需要之余,還能留有一絲對故鄉的情愫。所以為了促進海南方言的蓬勃發展,我們應該加快對海南方言的保護進度,積極投身到保護者行列中,用自身行動為本地區方言代言,用力所能及的力量為海南島的語言多樣性發展添磚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