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縣“青蛙”跳出新高度

文_本刊記者

2013 年8 月，河 北 邱縣“青蛙漫畫組”的100 多幅反腐題材漫畫被刊登在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上，時任中紀委書記王岐山看到后，認為這種反腐形式很新穎，批示中紀委宣教室可派員去看看，爭取此形式進行大范圍運用。

王岐山的“點名”讓“青蛙漫畫組”名聲大噪，也大大增加了漫畫組成員們的創作動力，成員郝增茂對本刊記者說道：“這讓我覺得生活特有意義。”

坐落在河北、山東、河南三省交界的河北邱縣，因創作、展示漫畫蔚然成風被命名為“中國民間特色藝術之鄉”，“青蛙漫畫組”就誕生于此。漫畫組本著“吃害蟲，唱豐收，針砭時弊，歌頌新人新事新風尚”的宗旨，用漫畫的藝術形式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服務。目前，漫畫組已經上升為邱縣青蛙漫畫協會，成為了邱縣一塊響當當的招牌。

夫妻雙雙執畫筆

“青蛙漫畫組”由陳跛子、李青艾夫婦牽頭成立，至今已有38 年歷史。陳跛子本名陳玉理，1934 年出生時髖關節脫臼，因家貧無錢醫治，落下殘疾。陳玉理說給自己起這個自嘲的筆名，一是不掩己短，二是不忘苦難，自強不息。

在七八十年前的中國農村，殘疾就意味著無法承擔繁重的農活，好在陳跛子很聰明，17 歲時考入邱縣師范，3 年后到邱縣附近幾個村教書。因為性格溫和，無法管理調皮的學生，為了不誤人子弟，陳跛子于1959 年申請回鄉當了農民。也是在這前后，陳跛子開始執筆畫起了漫畫。

1957 年，陳跛子創作的漫畫登上了著名漫畫家米谷主編的《漫畫》雜志。1958 年，他與李青艾等6 人組成了“農民漫畫組”，也就是后來“青蛙漫畫組”的雛形。在“把街頭變成畫廊”口號的統領下，這群農民漫畫家們在縣城大街上制作宣傳壁畫。

“青蛙漫畫組”的另一位創始人李青艾也曾在米谷的《漫畫》上發表過自己的漫畫作品。1960 年，李青艾和陳跛子都考入了河北美術學院（現天津美術學院）學習美術，1962 年，李青艾也申請回鄉當起了農民，1 年之后，陳李二人喜結連理。

徹底成為農民后，陳跛子與李青艾平時種地，業余時間創作漫畫以及玻璃畫、壁畫、雕塑等，以此來貼補家用。他們以“陳與李”為筆名發表的作品還曾在《人民日報》等報刊上刊載，但在最開始，漫畫于他們而言更多的只是調節生活的志趣愛好。漸漸地，這種“愛好”被上升成了一種“擔當”和“使命”，而這種變化，則要從二人與漫畫大師華君武的情誼說起。

一代宗師與漫畫組的情緣

華君武是我國當代最負盛名的漫畫家之一，他從1938 年就開始了自己的漫畫生涯，創作出各色漫畫無數，并在2001 年，榮獲了全國美術專業最高獎——第一屆中國美術金彩成就獎。照陳李二人自己的話講，幾十年來，“青蛙漫畫組”是由華老推著、扶著，從無到有、從小到大，一步一步健康成長起來的一支拉得出、打得贏的農民漫畫創作隊伍，“沒有華君武，就沒有‘青蛙漫畫組’的今天。”

據陳李二人回憶，上世紀70年代末，華老來河北時，就特地打聽過農民漫畫作者陳跛子的情況。1982 年2 月，陳跛子到北京拜見華老時，華老便對其漫畫日后的發展方向指明了道路。華老說：“你是農民，在農村有生活，多畫畫農業漫畫，這才是發揮你的長處。”

同年11 月，在長沙五市職工漫畫聯展閉幕式上，華老繼續指出了陳李二人當時農民漫畫畫得太少的問題。他強調，就是應該要多畫一些貼近自己農村生活的漫畫。如果定要去畫什么國際性的漫畫，那不是揚短避長了么！

這一番話語，看似批評，實則是對一個普通農民漫畫作者的關心、信任和鼓勵，也是關鍵性指導，讓陳跛子醍醐灌頂、茅塞頓開：“陳跛子不畫農業漫畫還去畫什么？！”找準了方向之后，陳李二人的漫畫創作很快就步入黃金時代。陳跛子出名了，報上發表作品不斷，領導的表揚和獎勵也不斷。陳李二人說：“現在有些人說陳跛子是邱縣農民漫畫的火種，如果我們是火種，那么華老就是把火種點燃的人，因為有他，這團星星之火才會有了如今的燎原之勢。”

1983 年元月，另一位著名漫畫家方成建議陳李夫婦，“要帶徒弟，建一支漫畫隊伍，專門畫農村題材，為廣大的農民群眾鼓與呼。”于是，旨在描繪農村生活的專業性隊伍——“青蛙漫畫組”正式成立。華老對“青蛙漫畫組”寄予了殷切期望，他在賀詞里寫道：“天下畫漫畫的人不少，農民作漫畫的卻不多……今中國河北省邱縣農民成立‘青蛙漫畫小組’，是盤古開天地以來的新事物，應大書特書，大賀特賀。”

除卻祝賀，華老還多次來到邱縣，為“青蛙漫畫組”義務講學。從專業技能方面的畫線稿、勾墨線，到內容選取方面的搜集素材、摘取靈感，再到宏觀層面的對政治、文化等多方面的理解……華老的授課內容一應俱全。不僅如此，華老還把他各個時期的漫畫制成幻燈片，供漫畫組的成員們學習研究。

華老不僅關心漫畫組本身，也關心著漫畫組每一個組員的成長。例如，有一位名叫張愛學的成員，他以畫農村題材的漫畫見長，曾多次獲獎。但有段時間，他一味迎合某些都市報刊的口味，畫了一些自己根本就不熟悉的都市題材的作品。華老看到后，先是捎口信提出意見，后來又專門寫信勸告，再后來干脆寫了一篇文章進行公開告誡。華老語重心長的忠告使張愛學重新調整了自己的創作方向。

從漫畫組成立至華老作古，華老的關懷從未間斷。在華老的悉心栽培下，“青蛙漫畫組”成為了一支擁有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5 人、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10 人的農民漫畫家隊伍，而創始人陳跛子，也被授予中國漫畫界最高獎——金猴獎，成為了全國聞名的漫畫家。

“青蛙就是吃害蟲的”

提起漫畫組的名字，李青艾說，“青蛙又能吃害蟲，又能唱豐收，是農民的好朋友，跟漫畫組的漫畫意義十分相近。”也就是說，他們想做的，是一只既能歌頌美好，又可針砭時弊的盡責“青蛙”。

青蛙是吃害蟲的，“青蛙漫畫組”也是吃“害蟲”的，不過它吃的不是生物學意義上的害蟲，而是那些敗壞風氣、欺壓民眾的“害蟲”。在個別部門或地方，總有一些“害蟲”寄生在權力的肌體上，他們有的貪婪，有的兇狠，有的怠惰，有的奢靡，并且呼朋引類，拉幫結派。對于這些毒害，一是要想方設法將其剔除，以免荼毒無盡；二是要把這些毒害昭告出來，以供世人警醒。而“青蛙漫畫組”，就是邱縣農民以漫畫為武器，為了揭示各種“蟲害”而成立的。

他們揭示的那些“害蟲”，形式多樣，種類繁多：扶貧資金、支農資金到不了農民手中；鄉里村里一本本糊涂賬，財務真個成了“財霧”；說是替百姓辦事的“有關部門”，臨到有事，無處尋覓，農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一些領導干部全身最發達的器官，只剩下一張大嘴，除了說些空話大話廢話，幾乎喪失了其他任何功能；工作只圖好看，不求實效，張書記來刷片綠，王書記來刷遍黃，李書記來了又改成橙色，赤橙黃綠青藍紫，隨著一任任書記升遷而去，農村舊貌依然……以上種種怪狀，都是漫畫組創作的“素材來源”。漫畫組成立至今30 多年間，“青蛙”們創作了幾萬幅漫畫，足見他們興利除害的辛勤。

農民以畫筆為武器來剔盡毒害，不但具有草根性，更凸顯了自下而上保持權力運轉“衛生”的自主性。如果把這種自主行為有機地組織起來，就很可能為反腐倡廉工作打造實力強勁的一支生力軍。

因此，近年來，邱縣在廉政文化工作中創新思路，突出特色，以漫畫為載體加強建設。這樣以漫畫為載體全力打造廉政文化的做法得到了中央的肯定，中紀委網站上曾開辟專欄展覽漫畫、播放漫畫專題片，全國幾十家知名新聞媒體陸續到該縣采訪報道其先進做法。

華老曾撰文稱頌，“世界上還有哪個國家有這樣的農民漫畫團體的？如果有，請出來比一比。”華老的贊許讓陳李二人歡欣鼓舞，但他們并未因此裹足不前，而是繼續率領漫畫組譜寫出一首首新時代農村生活的青春之歌。

如今，在“青蛙漫畫組”學習過的“小青蛙”已過千人，這些“小青蛙”遍布邱縣各鄉鎮，他們白天勞作于田間地頭，晚上在燈光下思考創作。因為充滿濃濃的生活氣息，“青蛙漫畫組”的作品得到了中國漫畫專家的好評，多次在全國獲獎，還頻頻在報刊上發表。近日，邱縣青蛙漫畫組創作人員陳雷的漫畫作品《聯合抗“疫”》，在日本“流行病主題國際漫畫大展”中展出，受到當地群眾歡迎和好評。華老對漫畫組“立足當地、放眼全國，走向世界”的殷切期望正在一步步得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