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芳,王昕瑤
(1.沈陽理工大學 遼寧 沈陽 110159;2 遼寧大學 外國語學院,遼寧 遼陽 111000)
加拿大自然詩人阿奇博爾德·蘭普曼(Archibald Lampman)是四位“聯邦詩人”之一,被稱為“加拿大濟慈”。他的思想深受浪漫主義詩人華茲華斯的影響,所寫自然詩最為精致,他善于掌握詩歌的節奏。詩歌大多描繪加拿大的自然風光和戶外生活,詩中充滿了音樂的節奏,以優美的抒情色彩和深刻的觀察力而聞名。但“郎索爾特:一六六〇年五月”這首詩是個例外,這是一首著名的抒情敘事詩,是蘭普曼抒情和敘事結合最為精妙的詩歌之一。這首詩廣泛運用修辭,詩歌中的語言和展現的形象足以喚起對此地的想象,呈現出歷史及地理上的畫面感,從而洞悉該地區的歷史壯舉。這首詩主要描寫了法國人在加拿大定居初期,一群年輕人為保護當地文化和文明作出巨大貢獻的偉大英雄事件及其展現的自我犧牲精神。
這首詩的敘述基于歷史事件。1660 年,加拿大的白人文明有被敵對的印第安人消滅的危險,道拉克和十六位同伴以及四十四位休倫斯和阿爾貢金斯人在渥太華河上的一座廢棄營壘中設下埋伏打擊易洛魁族人。易洛魁人增援人數達五百人,但還是用了十天的時間才擊敗法國人及其同盟,法國人除四人外全部戰死。直到近些年,此事件才被認定是拯救蒙特利爾殖民地免受易洛魁人的襲擊,法國人是信仰的殉難者。蘭普曼在詩中通過關注歷史事件并精心塑造和主題相關的形象和語言,使其更具有地方色彩。這首抒情敘事詩以加拿大和法蘭西歷史上的事件為主題,通過蘭普曼的描述,朗索爾特大屠殺這一想象中的敘述描寫已逐漸在人們的頭腦中根深蒂固。
這首詩抒情與敘事相結合,韻律風格迥異。敘事部分采用抑揚格,抒情部分以嚴格的抑抑揚格來結尾,兩種押韻方式運用自然,恰到好處,這在加拿大詩歌中很罕見。詩中抒情部分既極富音樂性又有語言樸實的優點,開篇抒情優美、令人愉悅,簡樸而又生動鮮活的語言頌揚了自然界。蓬勃的詩意力量和強烈的情感觸發成功地取得了作者所希望達到的效果,讀者盡享愉悅體驗,也表達了詩人對和平與幸福生活的高度渴望。第一詩節中:“……/在整日的陽光下,有生命和快樂/在地球上/美妙的月亮照耀著/在春暖花開的夜晚/無限的樹林中無邪的花朵正在綻放。”讀者可感受到溫暖的春日氣息,人民高興勞動,處處充滿生機與活力,體現出對早期加拿大定居者地方色彩的描寫。“……/遠方/帶著五月的聲音和芬芳/快樂的小鳥在飛翔/水域閃閃發光/跳躍并嬉戲/灰鷹在翱翔。”這些詩句富有自然韻律之美,沒有冗余的細節和緊縮的節奏,看到的是和平、寧靜、快樂的生活,這里充滿生機、陽光和幸福。
“but”一詞的出現引出了敘述部分,在如此寧靜祥和的氣氛中,它改變了主題基調,呈現出嚴肅、可怕的場景,給人以模棱兩可、不安定和孤獨的感覺,此后便是以細膩的筆觸描述了驚心動魄的戰斗場面。顯然,輕快的春日歡樂場面和第二詩節中這群年輕人奮不顧身地戰斗在山間營壘保衛早期定居者的圖畫之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詩人描繪了年輕的法國人與敵對的印第安人之間展開激烈戰斗的史詩,詩人歌頌了牧群、大自然和普通民眾自我犧牲的崇高主題。在森林空地上進行的血腥戰斗不僅包含了生動的人物畫廊,而且格外刻畫了他們與兇狠的敵人奮戰的場景。此外,對大自然嚴酷的一面的描述“快速暴跌和咆哮/毀壞的營壘/無遮蓋的畜欄/斷柵/狂野的野心”也轉入詩中另一主題。安詳的環境表明法國人將文化和文明之花朵帶到這片未開化的土地上,但是滿懷敵意的印第安人想破壞和平與幸福的生活,消滅文明,就此戰斗展開。接下來的詩節直到結尾處詩人用精湛的技法描寫了令人窒息的恐怖戰斗場景,詩中突出了戰斗中單個及整體人物的英雄形象,描寫形象逼真,主旨更加清晰。“道拉克和同志們嚴峻而機警/四面楚歌……謀殺迫在眉睫/只有他們/打敗了不斷聚集的恐怖/盡他們所能與死亡搏斗/然后犧牲。”一方面,詩人成功地展現了捍衛國家文化和定居者免受敵對印第安人侵略的愛國者的英勇精神和他們為拯救“脆弱小城”蒙特利爾所作的輝煌努力;另一方面,從修辭上說,使用了大量的頭韻,例如:“rapid...roars”、“moment...men”、“alert...arrange”、“panting...prey”、“maiden...matron”、“beat back...”和“deal death...”,多樣化的語法和充分利用頭韻的韻律優勢不僅增強了音樂的審美感,而且使詩歌整體一氣呵成。
第三詩節描述敵人仍持續不斷地猛烈攻擊,但道拉克和其同伴們從未“退縮、畏懼和吐怯懦之詞”,他們從未如此“堅定、真實”,充分展示捍衛者不屈不撓的精神。第四詩節是最為精彩的部分,表達極富感染力,詩中使用明喻,年輕人被比作“公麋”,但不是快樂而充滿活力的“公麋”,而是“疲倦”甚至“疲憊不堪”的“公麋”。戰爭發生在特定場景森林中——很容易想象這場戰爭就像動物之間的爭斗一樣,自然而殘酷,這是自然的法則。因此,很自然地易洛魁族游牧部落會與以下詩句聯系起來:“數十只無眠的狼/貪婪的狼群/整夜/整天奔走/在積雪覆蓋的樹林中/猶如饑荒迸發”,“是惡魔為獵物氣喘吁吁”,“惡魔”和“狼”兩個形象的比喻指明敵人的邪惡和惡意,冰冷的兇殘場景生動地呈現在讀者面前,疲憊的公麋絕望地抵抗著貪婪獵捕的豺狼。“他扔擲敵人直至流血、撕裂/來回驅趕/反復進攻、受傷、疲憊不堪/力氣慢慢耗盡。”公麋為爭取生存的最后希望而斗爭,先是無畏地殺死群狼,最終赤手地摧毀敵人,充分展示了這場戰斗的殘酷和英雄的英勇。最終,法國人還是失敗了,“他們一個個倒下……一切如夢幻泡影”,易洛魁族部落唱著勝利的歌曲。
接下來的詩節中,蘭普曼向自然界尋求精神品質的回歸,他對英勇無畏精神的更深刻認識來自于對周遭景物和人物的描述,因此,他試圖在自己的詩歌中創造出一個真實反映該地區精神面貌的環境。詩人通過語言描寫和情緒表達描繪出了這個地方現有的狀況。敘述部分繁多復雜,句子結構冗長,一段文字經常長達十行、二十行甚至更多詩行,而整體含義表述集中完整。結尾處,通過句子、詞組的不斷疊加提升了緊張感,增強了描述的效果,使詩歌更加雄渾,令人身臨其境。
詩的結尾處采用了隱喻,詩人用簡單而安靜的抒情來總結這首詩,“無數繁星從天際出現/俯下憐惜的目光/百合沉睡在森林里/像法國的百合花一樣閉而不語。”這首詩描繪的是年輕的法國人拼命與將要消滅文化、文明的入侵者戰斗,詩中所描述的事件由詩中具有象征意義的景物衍生而來。純潔美麗的百合花足以使我們將其視為法國年輕人高度愛國熱情的象征。詩人以憐惜和贊美的口吻指出戰死的年輕人犧牲后如“睡著的百合花”那樣,他們充滿著對祖國的溫情暖意和一腔熱情,并心甘情愿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自己心愛的國家。“閉而不語”的百合花象征著“純潔無邪的花朵”,就好像法國的文化和文明在此地沒有得到“綻放”或蓬勃發展,而年輕法國人的愛國精神會永存。在這簡短的詩節中,語言簡潔而優雅,詩的韻律和節奏恰如其分地表達了某種傷感。
這首詩包含的許多英雄內容主要是通過詩人對道拉克及其追隨者針對敵對易洛魁族部落展開的戰斗的生動描述來揭示的。在郎索爾特大屠殺中,英勇的加拿大烈士捍衛了在道德上更文明更開化的種族,以對抗“野蠻人”,為一個強大的年輕國家帶來了令人鼓舞的進步。這首詩充滿了有血有肉的人物,這些人物在思想和行為上表現出英勇非凡;還通過修辭技巧的運用,展現了簡單安靜的場景和動態的戰斗場景。詩中運用百合花結尾,進行了簡短的總結,忠實而堅定的法國年輕戰士獻身于自己心愛的國家,這給百合花帶來了很強的抒情色彩。詩中多處呈現鮮明對比:田園詩般的自然與血腥的戰斗,保衛少女和兒童的被圍困、被包圍的法國人與不斷制造威脅的易洛魁族游牧部落,以及開篇的描述性敘述和年輕人行動的省略性敘述之間,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詩中出現的動作和隱喻等,例如:圍攏的堡壘、圍住公麋的豺狼、閉而不語的百合花都預示了道拉克及其戰友失敗和戰死的必然性。而且這種隱喻進一步強化了詩歌的結尾,暗示著事件的進展與大地所展現出來的和諧統一的神韻,在屠殺之后,詩人再次描述了冷漠自然的平靜之美。蘭普曼在這些詩句中恢復為整潔的韻律形式,以有節奏的頌歌展現場景結果。
蘭普曼詩中巧妙展現了外部環境的真實——寧靜的田園、受威脅的營壘、狼群拖拽下浴血奮戰的疲憊的公麋以及被敵對勢力圍困的勇士,這是一部從大自然中汲取靈感的詩歌,戲劇性地呈現了一個歷史事件,并將其轉變為加拿大神話,從而播下了加拿大文化遺產的種子。詩歌的語調、形式和措辭結合在一起,呈現了一首扎根于當地的歷史和地理的詩,道拉克與其戰友和陰森恐怖的寂靜森林被永久鐫刻在我們的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