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心思你也別猜

花落夏

1

送完作業從英語老師辦公室出來后，遠遠地，我便看見了林一北從走廊的另一邊相向而來。心里一緊，我急忙放輕腳步，盡量讓自己嬌小的身子隱匿在前面路過的人的身影之下。可擦肩而過時，林一北還是看見了我，一邊喊我“曉瑩”，一邊模仿影視劇里男主角夸張的出場——瘋狂地撩撥額前的劉海兒，擠眉弄眼，露出自以為明媚的笑容。我尷尬地咧開嘴，隨后落荒而逃。

林一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不正常的呢？這還要從上次姜然心跟我說完她暗戀劉東易的事情開始說起。

姜然心作為我多年的好姐妹，有了暗戀的對象，自然第一時間告知了我，讓我給她把把關。雖然我并不贊成她早戀，但是幫她打探點情報倒是情理之中，況且姜然心還和我們不同班，對劉東易的品行和活動一概不知，只能通過我未了解。于是，在那之后，我開始做起了劉東易的監控，下課、自習、放學，總之在我能想得起來的任何瞬間，我一定會抬起頭望向劉東易座位的方向，看看他在干什么。

那天早自習，我剛剛背完一頁單詞，望向劉東易的方向，便看見他正在和旁邊的女生說話，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好一會兒都沒結束。我心里一緊，急忙挺起身子膽戰心驚地繼續觀察。看到最后，兩個人拿著演算紙心滿意足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時，我終于松了一口氣——原來劉東易是在和那個女生探討數學題。林一北就在這個時候進入的我的視線，他坐在劉東易斜后桌，沖我瘋狂地微笑，順帶還甩了甩他額頭前那幾縷細碎的劉海兒。本來還心有疑惑，結果早自習還沒下課，林一北就給我傳來了紙條，上面歪歪斜斜幾個大字，寫著：好好背單詞吧，別看我了。

我先是不敢相信，揉了幾次眼睛，隨后是吃驚，吃驚程度堪比看見了外星人！最后我委屈地只想弱弱地在心里問一句：世界上真的有這么自信的人嗎？

我憤憤不平地在紙條上寫下“不是，你誤會了”，想想又劃掉;寫下“我其實是在看劉東易”，再劃掉……最后，我直接把紙條撕得稀碎扔進了垃圾袋里，心里默默地罵了句“神經病”。

2

說來，確實是我疏忽了，像林一北這樣整天不學習的人，每天坐在教室里除了睡覺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我這么三番五次地往劉東易的方向看，無心者忙著學習無所察覺，有心者怕是早就看到了我的異常，心里都已經編排出了一部史詩級暗戀大戲了。

那天之后，林一北這個“自戀狂”，每次看見我總要喊我一聲“曉瑩”，順帶還撩撥一下額前的劉海兒，對著我擠眉弄眼。這樣的情景看個一兩次還覺得可笑，看得多了，我只得面無表情地回應，然后在轉身時嫌棄地撇撇嘴，小聲評論一句：“丑，還不自知。”

星期三下午的英語課，老師要提問英語單詞的背誦情況。一如往常地，老師一句“有沒有誰主動站起來打個樣啊”之后，班級便陷入了長久的寂靜，同學們甚至不敢抬起頭有大動作。林一北就是這個時候舉起了手，說了句“老師我來”。

教室里瞬間喧鬧了起來，誰會想到林一北這個上課睡覺冠軍竟然會在今天一反常態地拯救了全班同學。英語老師先是目瞪口呆地看了林一北幾秒鐘，生怕他是因為做了噩夢才突然站起來的。緊接著，英語老師喜笑顏開，高跟鞋一路小碎步走過去便開始提問林一北。

那節課算得上是英語老師有史以來上得最開心的一節課，因為林一北不僅一個字母都不差地背完了一頁單詞，甚至整整一堂課，他都沒有睡覺，老師講什么他還跟著應和。教室里同學們互相做著表情，使著眼色——林一北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下課以后，英語老師特意走到林一北的座位前，囑咐了一遍今天的作業后，還不忘鼓勵一句：“現在努力還來得及啊，有什么問題來問老師。”

林一北點了點頭，隨后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撩了下劉海兒，然后毫不避諱地沖著我的方向，一臉嬌羞地對英語老師說：“老師，我有問題問英語課代表可以嗎？”

班級同學嘩然，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紛紛看向我，一臉“了然”地壞笑。英語老師先是一愣，隨后也點了點頭，笑著說：“可以。”

3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那天放學，姜然心一臉壞笑地問我是不是有追求者了。我疑惑地看向她，她便一字一頓地說出了“林一北”的名字。我“急火攻心”，一邊捂住姜然心的嘴，一邊怒斥她別再說下去了。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不講理的事情？要是林一北是個品學兼優、在校園里常得女生青睞的好學生也就算了，我也就不追究這些細節了，可偏偏他是個成績墊底、被老師一提起來就頭疼的問題學生，整天敞開著校服上衣，撩著所剩不多的幾根劉海兒，假裝扮演著偶像劇里夸張的男主角。話說得好聽點兒，是林一北這個人有點幼稚;說得難聽點兒，他就是腦子有點問題！我喜歡他？他到底怎么想的？

那天自習課，因為老師們都去開會沒人看管，所以班級里總是靜不下來，同學三三兩兩地交頭接耳，你言我語。剛剛做出來一道數學題，我伸了個懶腰，便聽見那邊有人提到了我的名字。

“林一北，又背英語單詞呢啊？最近怎么這么喜歡英語，是不是喜歡咱們的英語課代表陸嘵瑩啊？”

林一北抬起頭白了對方一眼，繼續抄單詞，沒說話。

對方一臉壞笑，像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似的，繼續問：“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啊！”

“一直問一直問，有什么好問的啊？不是我喜歡她，是她喜歡我，聽明白了嗎？”林一北像是很煩躁，手里的筆“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很大聲地說出了這句話。

教室里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像是時間突然被凍結了般，所有人都呆住了。我坐在座位上，渾身無力，生無可戀。手上的筆滑落到地上，我沒去撿。窗外的陽光打在臉上，猶如公開處刑般讓我難堪。所有人都在看著我，像是在等待我的回答，而我呼吸平靜，大腦一片空白。

靜默了幾分鐘后，教室里再次喧嘩了起來，這次大家圍繞的主角不再是林一北，而是我。同學們探著頭，爭先恐后地喊我的名字，問我是不是喜歡林一北，問我為什么喜歡林一北，問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林一北的。林一北的名字像是魔咒一樣在我耳邊纏繞，我剛開始還連連搖頭說“不是”，可當同學們一臉不相信地看著我說著“別害羞了”一類的話時，滿腔的委屈終于忍不住噴薄了出來，我沒說話，趴在桌子上哭出了聲。

周圍還有同學在小聲議論，我聽見林一北喊了一聲：“有什么好問的，你們還學不學習了？”耳邊瞬間就清凈了下來。

4

那天之后，班級里很少有人在我面前提林一北了，而我為了避免那些謠言，也沒再和林一北說過話，偶爾走廊上遇見，我也是低著頭快速經過他。時間久了，林一北也看出點什么了，不再主動找我問問題了。唯一沒有改變的是，林一北依舊每天上課都保持著那天英語課上的狀態，沒再睡過覺，偶爾興致來了，還會舉手回答問題。幾次月考結束后，不僅英語，林一北其他學科的成績也開始慢慢向上攀爬了。

高三第一次模擬考結束后，老班開了班會，除了強調要抓緊最后這段時間好好學習以外，老班順便還說了一下早戀的危害，提醒大家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林一北的紙條就是在班會課下課后傳過來的，字跡一如往常歪歪扭扭，上面寫著：陸曉瑩，謝謝你喜歡我，謝謝你讓我知道像我這樣不好好學習整天只知道睡覺的人還有人默默關注著，是你鼓勵了我，讓我有了重新學習的勇氣。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們都不要再分心了，好好學習吧，希望最后我們都能考個好成績，加油！

看到這張紙條，一時間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窗外的風猝不及防地打在臉上，我突然感覺內心的陰霾被驅逐了不少，時光一下子變得溫暖了起來。誤會雖然沒能解開，但好在以后的生活可以順著原來的軌道繼續走下去了。我想。

第二天上學，剛進到班級我就看見林一北額頭前那幾縷細碎的劉海兒不見了，頭發也被剪成了一厘米長的“板寸”。周圍有同學在嘲笑他像個僧人，他就滿不在乎地用手抹了一把光溜溜的腦袋，瀟灑地說：“沒有了劉海兒，哥還是一樣帥！”我路過，沒忍住笑出了聲。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