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開吉 劉光福
1973年2月,在西藏雪域高原最后的神秘之地吉隆溝及周邊地區,發生了一場令多名邊防官兵命殞高寒邊關的雪崩。那是自抗美援朝長津湖戰役中120余名志愿軍官兵被凍成冰雕壯烈犧牲以來,在祖國和平年代,邊防官兵因自然災害被雪崩吞噬而犧牲人數最多的一次。
進藏老部隊遭遇大風雪
1972年10月,西藏軍區獨立六團(以下簡稱“六團”)所屬部(分)隊駐地就分別遭遇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暴雪,平地積雪達1米左右。團隊附近海拔5800米的馬拉山提前大雪封山,致使過冬物資沒來得及運至駐守的部隊。到了1973年2月,群眾的牛、羊凍(餓)死40多萬頭(只)。團后勤主副食倉庫見底,各部(分)隊燃料即將用盡,衛生隊藥品短缺,炮連百余號人在兩天內只吃了一袋50斤的面粉。
中央軍委得知情況后,立刻派總參謀部、總后勤部組織蘭州軍區抽調飛機空投救災物資,同時,西藏軍區派部隊從山北、駐宗嘎六團部隊從山南,疏通山上公路積雪,但積雪太厚,半個多月雪路也未打通。大雪持續到3月,直到后來冰解雪化的5月才勉強通車,宗嘎部隊靠著干糧、固體燃料,勒緊褲帶,熬過了艱難的兩個多月。
1973年2月28日下午5時許,六團團部收到從二營發來“六連遭遇雪崩,全連被埋,請求救援”的特急電文。團長施文堅馬上組成“抗災救援指揮部”,于3月1日清晨率20多人從團部出發,但因路途積雪太厚,25公里的路,到第二日下午才抵達。
雪魔狂肆虐,吞噬眾官兵
當救援人馬到達六連駐地時,人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營房已了無痕跡,百人營區內一片死寂。原來,2月28日凌晨1時40分,六連駐地附近海拔6000多米的麥拉扎青冰峰雪嶺突然坍塌,強大的雪流沖擊波將營區全覆蓋。一瞬間,官兵們遭遇殘酷無情的災難變故,有的戰士被冰雪潮推到數百米的溝下被冰雪掩埋。只有比營房高出約30米的地堡里住的一個班的戰士幸存下來。一位幸存的副排長唐偉吹起緊急集合哨,把幸免于難的戰士們集合起來,大家團結協作、分組分片救援。凌晨2時左右,唐偉派出兩名黨員戰士前往如嘎二營營部報信。
一個救援小組在機要室上面發現有幾個手指頭在晃動,趕緊刨冰鑿雪救援,將機要員石生書救了出來。隨后挖出的電臺,已被嚴重損壞。另一個救援小組在雪地上發現刺刀,大家趕忙圍繞刺刀挖刨冰雪,看見哨兵頭戴皮帽露出了頭部。戰士們像拔蘿卜一樣把他救起來,竟然毫發無損。炊事班潘老兵,人和床都被雪流沖擊波沖到八九十米遠的地方,但僅鎖骨摔斷,奇跡般地活了下來。炊事班班長沒有那么幸運,和床鋪一起被沖到400多米遠的雪溝,直到4月下旬積雪部分融化后遺體才被找到。
經六連幸存者及先后到達的300多名官兵一個多星期的艱辛救援,救出了10多名戰士;后來又挖掘出24名官兵的遺體。官兵們將戰友們的遺體用棉被裹著,在背上墊一塊木板,再用背包繩將遺體摟捆于背上,在沒過膝蓋的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跋涉,將戰友的遺體運回宗嘎團部禮堂。
災難頻繁,人不畏天
在日喀則邊防,雪崩現象時有發生。在六連受災前的2月27日上午,五連因為雪崩,3人遇難;3月2日,一連為了傳達團里關于《六連遭遇雪崩》事件通報精神,從連部駐地娘村前往二排駐地樟村途中,兩名戰士被冰雪沖到溝底犧牲; 3月3日,七連一排為了將康山橋的守橋員接回住所,5人遭遇雪崩遇難;一營營部4位戰士為給駐扎果仁溝的三連更換電臺,在海拔5600多米的讓布拉山頂部突遭雪崩,3位戰友遇難。
受災地區人煙稀少,但藏族村民視解放軍為親人,得知發生雪崩的消息后,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日喀則民族團結進步模范個人”、村黨支部書記兼村委會主任貴桑回憶道:“1973年2月28日凌晨,臨近哨所的一戶人家發現哨所被雪崩埋了,立刻跑回村里報信,全村人都趕去救援。找到他們以后,24個戰士都已犧牲了。那天,我們全村人都哭了。是這些年輕人日夜守衛著我們的安寧,金珠瑪米(注:藏語“解放軍”)是為了我們才犧牲的,我們世代都會記得他們。”
位于西藏日喀則地區吉隆縣宗嘎鎮的烈士陵園,安葬了各部隊烈士76名,其中邊防六團的烈士39名,超過一半。此次雪崩事件后,部隊沒有撤出駐地,沒有一名邊防戰士打退堂鼓,沒有一位犧牲官兵的家屬提出非分要求。
和平年代軍人的犧牲奉獻往往是平靜而無聲無息的。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雪域高原衛士的事跡,仿佛一直被厚厚的積雪掩埋著,但他們戍守邊疆、無私奉獻的犧牲精神,將永遠在祖國大地上閃亮。(摘自《炎黃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