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居住環境植物景觀特征對老年群體社交行為影響研究
——以上海虹口區為例

莊旖旎

陳 丹*

車生泉

隨著社會發展與經濟提升，人們逐漸注重戶外活動的環境質量，對城市綠地的服務需求增加。居住區綠地是城市居民使用最頻繁的城市綠地[1]，是居民與自然建立聯系最便捷的場所，承載著居民每日休息、鍛煉和交流活動，并對居民心理需求有一定影響[2]。自1979年以來，上海向老齡化社會發展愈發迅速，截至2019年底，上海戶籍老年人口占上海總人口比例已高達35.2%[3]。老年人進行日常的社會交往可以獲得心理的溝通和社會的支持，從而提升老年人的生活品質[4]。

國外學者在老年人社交與居住區綠地有關研究中，Schwanen等提出老年人的健康衰退會使他們的流動性減弱，不能更多地參與城市綠地戶外活動而使社交機會減少，他們對居住區綠地的活動空間需求多于其他年齡組[5]。同樣，Golant研究得出老年人很看重個人隱私，希望自己決定與誰進行社交、探望和被看護，老年人在居住區內更容易掌控自己的社交活動[6]。2011年世界衛生組織調查顯示，老年人大多喜歡花盡可能長的時間生活在自己的社區，來自社區和鄰里的社會支持有助于老年群體獨立生活，且能增加幸福感[7]。Ulrich經過多年的研究發現，觀看綠地植物景觀有助于人們的身體康復，產生人與人之間的社交聯系，減輕焦慮和恐懼感等[8]。Laumann等通過對28名受試者在觀看一段自然或城市環境視頻的測驗后發現，植物景觀有助于降低心率與血壓，從而減輕壓力、改善情緒，使人們更愿意與人交流[9]。此外，Kemperman也提出，居住環境的植物景觀在老齡化社會中有助于促進社會交往[10]。

國內學者提出老年人的社交行為反映了生活的豐富程度，并且社交是衡量其生活品質的重要指標[11]。陳哲對烏魯木齊市的4個居住區展開了問卷調查，發現居住區是老年人產生社交的主要場所，且可與同齡人產生更多的社交[12]。根據420份問卷調查，張景秋等研究北京市老年群體的居住環境和居住滿意度，發現老年人所在居住環境的優劣影響他們的居住滿意度，其中老年人最重視鄰里關系和社區認同[1]。隨著社會老齡化發展與人們居住方式改變，老年人社交的主要對象已由家人逐步轉化為鄰居和同齡朋友。

綠色植物是居住區最基本的生態要素，植物的郁閉度、種類、色彩、季相變化等視覺相關特征均對老人產生影響[13]。楊婷提出在適老環境中，景觀需從視覺、嗅覺、觸感等方面選擇植物[14]。翟帥剖析當代城市老年群體的生理、心理、行為等特征，對南昌市人民公園中活動的老年人進行調查發現，老年人健康活動中極重要的一項是增加社會交往，并提出在設計老年健康活動區時，植物景觀設計應考慮視覺和健康方面的需求[15]。

由此可見，國內外相關文獻研究結論相似，在植物景觀與老年人的相關研究中，主要體現植物景觀觀賞特征對老年人的影響，而對于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觀賞特征與老年人鄰里社交有關的具體研究尚少。

有學者曾借助貝葉斯網絡模型進行推導，表達研究變量的直接和間接關系。Arentze等利用貝葉斯網絡模型預測和分析由社會文化事件觸發的影響旅行活動順序的因素[16]。Kemperman等使用貝葉斯網絡提出假設并進行了檢驗，根據模型發現不同因素與兒童積極旅游行為之間存在直接和間接的復雜關系[17]。

本研究定位于老齡化嚴重的上海虹口區，選取其中3個典型居住區。結合上述文獻研究，通過問卷調查與構建貝葉斯網絡模型，綜合探討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觀賞特征對老年群體社會交往行為的影響，以期為面向老齡化社會的居住環境植物景觀設計提供一定的理論依據。

1 研究概況

虹口區坐落于上海市中心城區東北部，截至2019年年底，戶籍人口約71.09萬人。其中，60周歲以上(世界衛生組織定義60周歲以上人口為老年人)人口約為29.24萬人，約占戶籍人口總數的41.10%，為上海市老齡化程度最高的區域。選擇虹口區3個2000年后建成的代表性居住小區展開研究，分別為寶華城市花園、虹韻家園、中虹花園麗都苑(表1)。

表1 居住區基本概況

寶華城市花園植物種植種類最為豐富，以綠色植物為主基調，局部搭配暖色樹種，中心綠地以大面積草地和叢植為主，廣場和宅間綠化種植高大喬木。虹韻家園植物種類較少，種植形式單一，中心綠地為小樹林，林下種植地被植物，形成半遮蔽空間。中虹花園麗都苑植物種類最少，種植形式簡單，以草地和小樹林為主，其草地面積所占綠地比例為3個居住區中最大。

2 研究方法

利用文獻研究結合實地觀察得出居住區植物觀賞特性研究內容，并通過問卷調查獲得基礎數據，選取變量進行SPSS統計分析，利用GeNIe軟件構建貝葉斯網絡模型，分析居住區植物景觀觀賞特征與老年群體社會交往之間的關系。

2.1 數據來源

2018年4—5月，選擇天氣晴朗的日子，對重點研究的3個居住區中老年人隨機發放問卷，共計120份，有效率為96.7%。問卷分為社會人口信息、戶外活動、社會交往、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體驗4個部分。表2總括了貝葉斯網絡分析中涉及的變量類別與變量頻率，此表格數據將作為貝葉斯網絡分析的基礎數據。

表2 貝葉斯網絡模型中使用的變量及頻率

續表2

2.2 貝葉斯網絡模型構建

貝葉斯網絡以貝葉斯定理為理論基礎，可用來推測一個變量對網絡中一個或多個變量的影響關系。通過GeNIe軟件建立貝葉斯網絡模型，輸入變量數據，可克服模型變量的選擇和解釋困難，并可同時獲取一組變量中所有直接和間接的相關性。圖1中的貝葉斯網絡顯示了居住區植物景觀觀賞特征與老年人社交的相關性，并清晰反映各變量(節點)間的相關性，箭頭表示變量間的關系，其中植物景觀觀賞特征、身體健康程度、是否有配偶、年齡、性別被定義為父節點，因為它們本質上不受其他節點影響。而植物景觀感知程度由植物景觀觀賞特征決定；植物景觀感知程度又影響參加體育鍛煉活動的頻率；參加體育鍛煉活動的頻率影響著參加體育鍛煉和休閑活動的頻率。對植物景觀感知程度、綠地植物景觀維護感知、與朋友社交頻率、與家人社交頻率共同決定與鄰居的社交頻率。同時，身體健康程度影響對植物景觀感知安全程度；性別決定著與家人社交頻率；身體健康程度、是否有配偶、年齡又共同決定著與朋友社交頻率。

圖1 植物景觀觀賞特性與老年人社交行為的貝葉斯網絡模型及數據圖(作者繪)

如圖1所示，對植物景觀的感知程度(父變量X)和與鄰居社交頻率(子變量Y)，每個變量都存在一個條件概率表，被稱為網絡參數。貝葉斯網絡可分析一個變量對其父變量的依賴程度，因此與鄰居社交頻率的網絡參數依賴于對植物景觀的感知程度。這個例子意味著與鄰居社交頻率的5個類別(從“幾乎每天”到“從不”)取決于父變量的類別，即對植物景觀的感知程度(從“很多”到“很少”這3個等級)。

3 結果與分析

3.1 植物景觀觀賞特征相關性分析

以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觀賞特征與植物景觀感知程度的相關性分析為例，根據表3，在其他父節點不變的情況下，當植物景觀感知程度很低時，其植物景觀觀賞特征“在意”為0.028，“不在意”為0.067，“不在意”明顯高于“在意”；而當植物景觀感知程度為“植物景觀很多”與“植物景觀一般多”時，其植物景觀觀賞特征的“在意”與“不在意”的數據區分不大。由此推測，只有植物景觀很少時，老年人才不在意植物景觀的觀賞特征。

表3 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觀賞特征與植物景觀感知程度相關性

綜合對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觀賞特征與對植物景觀的感知程度的各項分析發現，老年人在居住區綠地中，只有當他們對植物景觀感知為植物景觀很少時，才不在意植物景觀的觀賞特性。當植物景觀很多時，老年人更偏愛夏季，最關注樹池種植形式、植物的整體形態與暖色調植物，他們喜歡在疏林環境與草香氣味的環境中活動，愛觸摸介于粗糙與光滑之間的植物。當植物景觀一般多時，老年人更偏愛春、秋兩季，喜歡觀賞綠地中喬木與灌木的樹葉形態，愿意在密林環境與甜香氣味環境中活動，同時喜歡觸摸光滑細膩的植物。當植物景觀很少時，老年人最關注居住區綠地中樹池種植形式，并偏向觀賞冷色調植物，喜歡觀察植物景觀的花與果實，同時他們喜歡在草坪環境與清香環境中活動，觀賞草本植物，觸摸光滑細膩的植物。在不同的植物景觀感知程度下，老年群體對植物景觀種植形式、植物形態、植物景觀色彩、體量、季相變化、植物景觀環境、氣味環境及觸摸質感的喜愛存在差異。

3.2 與鄰居社交相關性分析

以社會人口信息與鄰居社交頻率相關性分析為例，由表4數據可知，與鄰居社交頻率中“幾乎每天”“經常”“很少”3個選項的數據為男性高于女性，但“很少”選項男性與女性差距僅為0.002；而鄰居社交頻率中“有些時候”與“從不”2個選項則為女性高于男性。由此可知，性別影響老年群體與鄰居的社交頻率，相比女性老年群體，男性更容易與鄰居進行社會交往，且頻率較高。

表4 社會人口信息和與鄰居社交頻率相關性

關于年齡與社交頻率的關系，幾乎每天與鄰居社交的老年人多為70～80歲，從不與鄰居社交的老年人以80歲以上為多數，很少與鄰居進行社交的老年群體以60～64歲居多。并且老年人是否有配偶與鄰居社交頻率息息相關，有配偶的老年人與鄰居社交頻率較高，無配偶則相反。同時老年人身體健康程度與鄰居社交頻率同樣也存在著緊密聯系，幾乎每天、經常與鄰居社交的老年人身體都比較健康，而很少、從不與鄰居社交的老年群體則普遍健康不佳。

同理，老年人對植物景觀感知程度、與家人社交頻率、與朋友社交頻率這3個節點都分別與鄰居社交頻率節點存在相關性，其分析方式同樣通過貝葉斯網絡模型實現，數據輸入后計算各變量間相關性數據并進行分析比較。

3.3 植物景觀感知程度相關性分析

根據表5，在老年群體具有一定植物景觀感知程度下，當植物景觀很多時，參加戶外活動項目中“棋牌活動”“觀景”“休息停留”“聊天”“照看小孩”5個選項數據較高；而植物景觀一般多時，參加戶外活動項目中“散步”“帶寵物玩”與“體育鍛煉”3個選項數據較高。由此可知，老年人在植物景觀感知很多時，他們更愿意進行棋牌活動、觀景、休息停留、聊天、照看小孩等靜態活動；老年人對植物景觀感知為一般多時，他們更愿意進行散步、帶寵物玩與體育鍛煉等動態活動。

表5 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感知程度與戶外活動項目相關性

根據表6，在老年群體具有一定植物景觀感知程度下，參加體育鍛煉頻率“很少”選項數據較高，通常發生在植物景觀很多時；而當植物景觀一般多時，參加體育鍛煉頻率中“幾乎每天”“經常”“有些時候”與“從不”4個選項數據較高。因此，老年人更喜愛在植物景觀一般多的情況下進行體育鍛煉活動。

表6 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感知與參加體育鍛煉頻率相關性

根據表7，當植物景觀感知程度為植物景觀很多時，參加休閑活動頻率“很少”選項數據較高；參加體育鍛煉頻率中“幾乎每天”“經常”“有些時候”3個選項數據較高時，植物景觀感知程度為一般多。可見，老年人更愿在植物景觀一般多的情況下進行休閑活動。

表7 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感知與參加休閑活動頻率相關性

由以上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感知與最常參加戶外活動項目、參加體育鍛煉頻率和參加休閑活動頻率的各項分析可知，老年人更喜歡在植物景觀一般多的環境進行體育鍛煉活動和休閑活動，并且在此環境下他們更愿意進行散步、帶寵物玩與體育鍛煉這些動態活動。而當老年人在植物景觀感知很多時，則更愿意進行棋牌活動、觀景、休息停留、聊天、照看小孩這些靜態活動。

4 結論與討論

根據對上述各類變量之間的關聯性分析，論證了居住區綠地植物景觀觀賞特征與老年人社交的相關性，總結出以下結論。

1)居住區綠地的植物色彩為老年人社交活動時最在意的植物景觀觀賞特征。無論是暖色還是冷色植物色彩環境，都被老年人喜愛。由于居住區綠地中活動的老年人以70～79歲最多，此年齡段老年人人體機能衰退，對色彩識別能力下降，因而在進行社交活動時對植物色彩的要求變高。因此，植物色彩應冷暖搭配設計，老年人體育鍛煉區域以冷色植物為主，社交洽談區域以暖色調為主，其他類型的活動區域應設計冷暖色調結合的植物景觀。由于植物色彩會隨四季變換而改變，居住區植物種植應體現四季色彩，滿足老年群體認知環境變換的需求。

2)居住區綠地的植物體量為老年人社交活動時較在意的植物景觀觀賞特征。大多數老年人喜愛高大喬木，居住區綠地中老年人社交活動區域應根據場地需求，在植物景觀一般多的情況下注意高大喬木與中等灌木的種植體量，營造出密林環境，達到夏綠濃蔭的視覺效果。同時應種植驅除蚊蟲的植物，讓居住區綠地環境更加舒適，更好地服務老年群體。

3)老年人在社交活動時對居住區綠地的植物種植形式、植物形態、植物季相變化、植物景觀環境、氣味環境及質感環境的在意程度較低，但仍然影響老年群體的社交活動。

(1)老年人在居住區綠地中最喜愛的種植形式為草坪、林植和樹池，由于居住區綠地中以較為健康與偶爾生病的老年人為主，且以聊天為最多數。建議居住區綠地中應多設置樹池與草地，并且應以帶座椅的樹池與開敞式草地為主，為老年群體提供舒適便捷、開敞通透的休憩環境。

(2)居住區綠地的植物種植應考慮到植物的植株形、葉形、花形、果形，滿足不同老年群體對植物形態的觀賞需求和認知需求。

(3)老年人多數喜歡植物景觀清香氣味環境，居住區綠地中應以清香型植物為主，配以甜香型、草香型氣味植物，其中老年人社交活動區域以甜香型植物為主要種植對象。

(4)對于居住區綠地中植物種植的質感雖沒有特定要求，但也應以保證老年人安全為前提，不應種植帶刺、過于粗糙的植物。

4)此外，居住區綠地需要保持良好的安全性來支持老年人社交，居住區中應設置單獨的綠地，不與車行道交織，提高綠地安全性。

5)通過打造“可食地景”，用果樹、蔬菜、可食花草取代部分植物景觀，為老年人帶來采摘、收成的樂趣[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