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上的“仿真畫”

劉瑞珍

密州城清河村有口古井，叫“道士井”。說起這口井的來歷，還有一個婦孺皆知的有趣傳說呢。

道士井本來沒有名字，就是一眼普通的水井。清朝嘉慶年間的某個盛夏時節，清河村發了大水，村里有個小伙子為了躲避水災，爬到了自家院子里的大梧桐樹上。當時村里的大多數房屋被大水沖倒，村里一片狼藉，慘不忍睹，位于村中間的水井眼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大水不停地涌進去，看著十分恐怖。

半夜時分，小伙子看見一條斗大的泥鰍順水而來，一直卷入了漩渦，再也沒見它出來。

大水過后，逃難的人們返回家鄉，重建家園。勤勞的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漸漸恢復了正常。

密州城的土質肥沃，出產上好的麥子，清河村的人全都指望麥子活命。這年雖然攤上了水災，可麥子的收成仍然不錯，只是在收獲季節發生了一件怪事，讓人們憂心忡忡。原來，眼看到口的糧食卻收不到糧囤里了！

那時候割完麥子收回家，得拿到麥場上曬干，然后找個好天氣，用毛驢拉著轱轆碾軋麥穗脫粒。可是不管多么好的天氣，只要轱轆響上一會兒，看看麥粒已經脫得差不多了，天上就突然烏云密布，大雨即刻傾盆而下，根本來不及收拾麥場。大雨過后，麥場上的麥粒就全都不見了！

村里人以為得罪了老天爺，天天燒紙發喜錢，可是全都無濟于事。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哪里打場就在哪里下雨，別的地方卻晴空依舊，一個雨星都不見。

這一天，官道上走來一個道士，到了清河村停下腳步，到村頭的老趙家找水喝。老趙頭把水端給他，就抹著眼淚回房了。道士見他唉聲嘆氣，忍不住上前詢問，老趙頭就把村里的怪事說給他聽，一邊說一邊流淚：“道爺，你說老天爺是要滅這一方人嗎？轱轆一響就下雨，下完雨麥子就消失了，全村人就指望這點兒麥子糊口，這可讓人怎么活呀？”

道士聽了這事兒，不由得好生奇怪，竟然有這等怪事？他跟老趙頭說，你套上牲口，再去打場試試，容我去村里轉轉，看看到底是什么妖物在作怪。道士懂得一些法術，一般邪毛鬼祟奈何不得他。

老趙頭一聽，喜不自禁，趕緊套上牲口，拉著轱轆開始軋場，道士則圍著村子四處觀望。突然，他看到一道黑色的地霧騰空而起，一直插到云彩上，果然不到一袋煙工夫，大雨就傾盆而下，落下的方位準準是在老趙頭軋轱轆那里！再看老趙頭，急急忙忙趕著毛驢往家跑，還是被淋了個透濕。

那道士連連點頭，他早已看明白了，這地霧出自村中間的一眼水井。大雨下了一會兒就戛然而止，雨過天晴，那黑霧早已卷過場院，而那些水淋淋的麥子則被卷成一道麥柱落到井里，一條碩大的泥鰍也在黑霧的后面現形，像一道黑色的閃電進了井里。

原來是這貨在作怪，是它喜歡吃麥子！道士急忙問老趙頭，村中間那口井里可有什么古怪？老趙頭尋思一會兒，才想起來村里的后生說過，發大水時一條大泥鰍落在了井里。至于此刻還在不在，卻不知道了。

道士連連點頭，把看到的異象一說，老趙頭嚇得臉都綠了。沒想到這東西造業這么大，竟能興風作雨！有業力幫老百姓做好事也行，可是它不走正道走邪道，這可如何是好？道士胸有成竹地說：“你們不要怕，我能降服這造業的孽障。可否容我住下來看看？”老趙頭求之不得，趕緊報告給了莊頭。莊頭當即答應，許下愿說，只要道爺為村里除了這禍害，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永世難忘，我們給您建道觀、立牌坊！

道士笑著擺擺手說：“這倒不必！”莊主當即安排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高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眼看天已過晌，道士說：“我已經想出了主意，給這妖精來個‘干打雷不下雨之計，讓它精疲力竭，連續多次一無所獲，這家伙就會自動收手。”

人們忙問詳情，道士讓大家都來趕著毛驢軋轱轆，可是麥場里不鋪麥穗。人們一聽大喜，說干就干，紛紛趕著毛驢來軋場院。果然，轱轆一響，黑霧涌出井口，傾盆大雨又開始下，人們連忙跑回家躲雨。道士躲在一旁，眼看著大泥鰍精驅動的黑霧在場院盤旋幾圈，一無所獲地回到井里。他馬上吹響法螺，村民們立刻飛跑出來接著軋轱轆，大雨又下，就這樣反復折騰到天黑，那妖怪竟然不嫌疲累，興風作浪下了一天的大雨。

晚上，人們一起來到老趙頭家，叫苦不迭地說：“一天大雨把場院都泡軟了，要連續晴幾天才能軋轱轆。看來這泥鰍精是個死心眼子，它要是一直不停地跟大家作對，怎么辦？”

道士有點兒慚愧地說：“沒想到這妖精倒執著，是我的錯。這樣吧，我做法刮一夜大風，吹干場院，明天咱們再想其他辦法。”

第二天一早，太陽出來了，果然場院已經被風吹干，道士的新辦法也想出來了。他讓大家準備一領結實的竹席，放在井邊，又安排八個壯小伙在井邊藏好，聽他口令。

莊頭趕忙吩咐人安排好所有事宜，又令全村的轱轆一同響起。果然，那道黑霧又從井口冒出，直插到天上。不大一會兒，天上烏云密布，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道士急忙命那八個壯小伙迅速把竹席覆蓋在井口上，四周用石頭壓好。過了一袋煙工夫，黑霧籠罩住了洞口，一條大泥鰍從天而降，眼看落到竹席上，不料竟然在快要挨上席子的時候猛然一個起跳，飛往別處去了。

道士驚嘆道：“這家伙眼力倒好，發現井口蒙著席子。我本來也擔心席子太脆，當不起這家伙蠻力撞擊，怕是要撞出一個窟窿來，依然是捉它不得。嗯，倘若它從此逃遁，倒也罷了，就怕它惦記著村里的麥子，又跑到其他井里搞怪，還是除掉為好。看來要想個別的辦法了。”

說完，道士命令壯漢們拿下席子。果然，沒一會兒，就見那大泥鰍又乘著黑霧回到井里。晚上，道士問莊頭，清河村里有沒有人善畫？還別說，真有一個落第秀才，雖然沒有考中科舉，卻精通詩詞書畫，于是道士就帶著這個老秀才忙活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后，人們趕著轱轆準備好了，道士一聲令下，轱轆齊動，泥鰍精飛出井口，八名壯漢一擁而上，抬著一塊大石板蓋住了井口，很快降下大雨，一刻鐘后，泥鰍精再次從天而降，沖著井口飛了進去，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泥鰍精摔在井口上，壯漢們一涌而出，棍棒齊上，轉瞬之間，大泥鰍精就死于杖下。

原來，這一夜，老道士讓老秀才在青石板上畫了一幅畫，畫的是什么？就是黑漆漆的井口，老秀才使出渾身解數，把石板上的井口畫得和真井口一樣深邃。泥鰍精雖然眼神銳利，在高處卻看不出井口只是覆了一幅畫的石板而已，它從天而降的勁道那么巨大，自然摔了個頭破血流，一時間無力做法逃走，就被人們打死了。

村里人感激道士，極力挽留他多住些日子，道士謝絕眾人好意，第二天就告辭趕路去了。從此以后，村里又恢復了平靜，再也沒發生過打場下雨的怪事了。為紀念道士除害之恩，這口井就改名為“道士井”。

幾百年過去，這口老井已經廢棄不用，可美好的神話傳說卻代代流傳下來，為老井平添了幾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