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陶罐

高偉

路風從市政府下班回家，妻子夏紅花就對他說：“路風，你看看，這是馬明今天送來的，臟兮兮的兩只罐子！”

路風接過妻子手中的舊陶罐，“真是個寶貝，紅花，你知道它們是什么來歷嗎？”

夏紅花皺下眉頭：“不就是兩個破陶罐子嘛！”

“聽馬明說，這可是春秋戰國時期君王用過的寶貝呢。他好不容易才托人搞來的，抽空我去古玩市場鑒定一下真偽。”

“君王用過的？得了吧！馬明是什么人？不就是一個喜歡討好人的商場經理，甭信他的話，就這，還君王用？這破罐，我老家多得很。對了，你問他這東西的來歷了嗎？可別是贓物。”

“他說來路絕對正，讓我放心。紅花，你老家真的有這種東西？”

“騙你干嗎？過兩天我媽就要來了，待會兒我給家里打個電話，讓我媽帶兩個給你瞧瞧，比這可好多了。你看這兩只，一個少了個提梁扣，再看那個，手柄缺了一個。”

“你懂什么啊！這是缺陷美！你看，放在柜子上，立馬古色古香。”路風把罐子放好，左看右看，心中滿是歡喜。

這天，夏母從蘇北來省城看女兒，夏紅花讓她帶的兩個陶制水罐她也帶來了，夏紅花從車站把母親接到家后便上班去了。

夏母是個勤快人，她見女兒家收拾得干干凈凈，十分整潔，就是裝飾柜里的兩個破水罐顯得不好看，她自言自語道：“怎么把兩個破罐子放在這兒？太難看了，怪不得女兒要我帶兩個好的。得，我也別閑著，馬上把它們換下來。”

傍晚，路風下班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裝飾柜上的新罐子，他心一沉，急著問：“媽，這是您換上去的嗎？”

“對啊！你原來的那兩個罐子又臟又舊又破，像什么樣啊！還是我拿來的漂亮，對吧？”夏母喜氣洋洋地說著。

“那兩個陶罐子可是值大價錢的古董！您、您把它們放哪兒了？您可別說給扔了。”

夏母驚詫地說道：“好女婿，你真聰明，我豈止是扔掉，我把它們都摔了，在廚房垃圾桶里，你去看吧！這種破罐子留著有什么用啊。”

一聽這話，路風幾乎要暈了，叫嚷道：“沒經過我的同意你干嗎瞎弄我的東西！”

夏母從未被人如此數落，她面紅耳赤地說道：“好，這是你的家，我是鄉下人！我現在就走！”夏母眼淚汪汪地收拾行李，怒氣沖沖地走出家門。看到丈母娘生氣想走，路風擔心妻子回來罵他，忙上前說道：“媽！你別走，我是一時氣糊涂了。”路風想拉住丈母娘，可老太太還是氣呼呼地走了。

夏紅花下班回到家，沒見著老母親，就問路風：“我媽呢？”路風不敢正視妻子，沉悶地說道：“回家了。”

“回家了？剛來就走，為什么呀？”夏紅花一臉疑惑地看著路風，路風指著從垃圾桶里撿出來的罐子碎片，說道：“我下班回來，發現媽把我的罐子摔破扔在垃圾桶里，我說了她兩句，她就生氣走了。”夏紅花氣呼呼地嚷道：“就為了兩只破罐子，讓媽生氣，你昏頭了！”

第二天一早，夏紅花的父親打來電話，對夏紅花說道：“女兒啊！你娘昨晚半夜到家的，她很生路風的氣，兩只破罐子重要還是丈母娘重要？哼！太不像話了！”

夏紅花故意提高嗓門說道：“爸，您放心，路風我已經罵了他，下次他再這樣，我就讓他卷鋪蓋卷回老家。”

丈母娘已安全到家，路風心里的石頭落了地。今天周六，趁休息在家，他把破罐子碎片收集好，打開電腦，準備查詢一下如何修補。等他搜索到罐子頁面時，突然一則報道吸引了他的眼球：本市一處吳國國王墓葬被盜，盜墓賊已被抓獲，殉葬品只有部分被追繳，其中有兩只吳王鶴嘴提梁水罐屬于國家二級文物，但已被文物販子收購，目前警方正在追蹤其下落。

看到這則消息，路風想到了馬明送來的那兩只陶罐子，一陣暈眩，“完了，完了！”夏紅花一聽，忙奔過來問：“怎么啦？”路風急著找手機，邊找邊說：“我從電腦上剛剛看到，馬明送我的兩只陶罐是被盜文物，國家二級文物讓丈母娘摔壞了，她要吃官司，我的鐵飯碗也要沒了！”

夏紅花一聽緊張起來，忙說道：“路風，你怎么肯定那兩只陶罐就是被盜文物？要不你再問問馬明，這罐子是從哪兒弄來的？”

電話撥通了，但是無人接聽，急得路風直吼：“這家伙，為什么不接電話？”

“我來撥，我有他老婆的電話。”夏紅花忙拿起自己的手機，找到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喂！是紅花啊！有事嗎？”

夏紅花急著問：“燕子，馬明在家嗎？他怎么不接電話？”

“紅花，馬明……他、他早上被警察帶走了。”

馬明被警察帶走啦？這個馬明果然和盜墓賊有牽連。想到這兒，路風從妻子手里搶過電話，急切地問道：“燕子，馬明被帶走時說了什么沒有？”

燕子回道：“沒說什么，只對警察說他不是故意隱瞞，這件事他不知情。路風，我現在還有事，先掛了啊！”

“馬明說這件事他不知情？走，我們帶上東西，去公安局。”路風心急如焚地把兩只破罐碎片裝到塑料袋里，然后驅車去了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大門口，還沒進門，就見馬明和兩名民警在大門口說話。路風把車停下來，開了車窗對馬明大聲嚷道：“馬明，你這家伙不地道，枉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你有事到公安局也不事先告訴我！”

路風的話令馬明一臉驚訝，他納悶地看著路風。這時，兩名民警上前，笑著對路風說：“這位先生別急，我們帶馬先生過來，只是了解一下他昨天的出行情況，同時讓他指正一下昨天發生在市第一商場的暴力事件是誰所為，現在事情調查清楚了，我們正準備送他回家，你來得正好，不如你帶馬先生回家吧！”

聞聽是看監控調查商場的事，路風心里的石頭落了地。馬明剛一上車，路風就急著說：“馬明，你送我的兩只陶罐子到底是什么來路？我今天上網查了，發現公安局在追查被盜的春秋戰國時期吳國君王的殉葬品，其中就有兩個鶴嘴陶罐，屬于國家二級文物，所以你最好實話實說。”

“我說風哥，那罐子的確是我從朋友那里轉手來的，一共花了一千多元。”馬明說著，一眼看到袋子里的破罐碎片，問道：“路風，這，怎么成碎片了？”

路風把夏紅花母親摔破陶罐的事說了，馬明笑得前仰后合，說道：“路風，你這丈母娘太有意思了。”說到這兒，馬明忽然想起了什么，“路風，要不我們去鑒定一下這罐子的真假？是不是古物？”

路風點點頭，直接把車開到了文玩市場。他找了個熟悉的朋友幫助鑒定，那朋友一看碎片就哈哈大笑，說道：“路風，你這古董在哪兒得到的？”當聽說是馬明送的時，那朋友便對馬明說：“馬先生，這是民國時期的高仿水罐，故意造舊的。”馬明一聽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他對路風拱拱手，說道：“風哥，我上那小子的當了，他說是古董，我一看那鶴嘴造型不錯，就當真了，我現在就去找他要回錢。”

看著路風遠去的背影，夏紅花笑著對路風說：“怎么樣？還是我母親眼光厲害吧？給我媽打個電話，向她道歉。”

路風笑著接過妻子手中的電話：“媽，我錯了，因我的無禮讓您生氣，我現在向您道歉，請您原諒！媽，那兩只陶罐是假貨，您摔得好，摔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