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岳 苗陳雷 李益明
廣州大學體育學院社會體育系,廣東 廣州 510006
華夏文明五千年,武術曾在這段歷史中起到非常重要之作用。其承繼中華民族生存之道統,汲取中國傳統文化之精華,逐漸形成了自身絢麗多彩的技擊文化體系,成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特有的文化意象。武術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涵蓋政治、經濟、文化等諸領域,內容豐富且深刻,其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扮演著不同的社會歷史角色,或興國安邦,或健身美體,都留給了我們大量的物質和精神財富,最終匯聚成當今豐富多彩的中國武術文化寶庫。但許多學者研究認為,當今武術的發展脈絡,已然脫離了既定的傳統路線,因而其屬性已走向異化而難以維系武術作為技擊文化的屬性。那么武術發展至今,真的走到了異化的邊緣?
武術屬性的界定爭議主要存在以下觀點:(1)認為文化屬性是武術的“核心屬性”,體育屬性、教育屬性是其文化屬性派生出的新屬性,技擊屬性作為中國武術發展的起點屬性,不是本質屬性[1]。認為技擊不是武術的本質屬性,武術應向人的內在生命沖動深層回歸。[2]武術本質具有層次性,技擊不是最終之本質。[3]有些觀點強調著重發展武術的文化、體育、娛樂屬性,并在一定歷史時期進行準確認知與定位,從而以武術文化推動民族文化向國際化發展。[4,5](2)有學者從武術的核心價值,論證武術的技擊是“保護生命”“維護生命”的基礎和終極價值,從而才有了武術的身體文化。[6]有學者對武術發展演進成因進行研究,認為武術在發展演進中形成的技擊屬性、文化屬性、體育屬性是對立統一的。[7,8]武術的本質是技擊,并運用辭書解釋論證。[9]技擊是武術的共同本質,并對成因作用原理進行了論述。[10]有些學者認為技擊是武術的內核,現代武術是一個多元價值體系。[11]武術內核屬性技擊不能改變,技擊本質重點發展時,相關武術屬性更活躍。用傳統拳法為載體顯現技擊屬性,是保護武術本質屬性的首選。[12](3)還有研究從廣義和狹義的概念解釋武術的發展過程,探討古代武術和現代武術(競技套路和散打)發展的歷史必然等等。[13]綜上所述,多數學者都對武術的屬性進行了或多或少的辨析,但都沒有從事物發展的規律,運用馬克思主義實踐出真知來理解、認識武術。當今時代,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武術屬性呈現出多樣性、多變性,各式武術套路創新層出不窮,各種思想觀念相互交織、相互激蕩,人們的思想活動有了更多的獨立性、選擇性和差異性,武術屬性在這一時期呈現不同模態便成為了必然。但有些學者對武術屬性定位出現的偏誤,可能導致武術發展的暫時迷航,正是懷抱這種對武術的敬畏之情,背負憂患意識、使命精神和內驅力,鞭策武術者不斷學習,發現武術真道路的過程。
人類最初為了生存獲得食物,而產生擊打、砍刺等一系列無序動作,但這些具有實踐的生存本能,只能作為武術技擊屬性的原型,還不能稱作武術。隨著人類的直立行走和智力的發展,人逐漸知道了經驗的重要性,為傳承生存本領,具有格斗性質的擊打、砍刺,套路開始漸漸形成。后期人類反復對打斗進行推敲演繹,融術道并重于武術中,增強了社會需要的人文武術精神,逐漸形成了技擊的文化雛形。從歷史上看,我國武術發展經歷了四個階段:一是冷兵器時代,武術一直以技擊為主,融娛樂、教化、競技等次要的從屬的地位;[14]二是火器時代,武術的技擊功能減弱,娛樂、健身、教化、藝術功能開始增強;[15]三是清末民國初期,在“強國強種”呼喊下,武術的教化、技擊、強身功能大大提高;[16]四是新中國成立后的武術,新中國成立后武術文化、教育、體育屬性的確立。[17]從以上四個階段可以看出武術屬性的認識和實踐具有反復性,這源于歷史客觀存在的大背景對武術屬性的影響。這從側面反映出歷史社會對人的武術意識的反向認識發展過程,這是知與行的結果,也是共時性現象的很好范式。
武術本質屬性即武術本身固有性質,是武術必然的、基本的、不可分離的特性,是武術技擊屬性本質量變的結果,武術的本質在不同時期常表現出多種屬性。武術技擊屬性最初形成的概念是淺層次的,是直接的漏骨的打斗本體,處于武術屬性量的積累階段,它起初反映武術的本質屬性是單一的,再進一步量的整體變化形成了深層次概念,進而反映出武術技擊質的屬性,技擊屬性的量變在此終結。這是因為“武術從產生之初,已經具有了自身作為存在的內在規定。…如果武術發展脫離這種質的規定性,武術已經變成另一新事物,此刻武術發展的命題已經毫無意義。”。[26]在我們認識武術的本質屬性并形成科學概念時,才算真正認識了武術技擊的質,武術的“質”具有同一性,其差異僅僅是同質不同量。本質屬性是決定武術之所以成為該事物而區別于其他事物的屬性,而武術技擊屬性是區別于其他事物的本質屬性,這種量變到質變的規律揭示了武術屬性發展變化形式上具有的特點。即武術技擊屬性所固有的規定性和與其他事物的屬性的區別性。如人的思維、語言就是人的本質屬性。武術以技擊為本質的質變不僅可以完成屬性變化的量變,而且為武術屬性的量變開辟道路,武術的非本質屬性是由本質屬性派生出來的,例如,武術的文化、教育、健身屬性就是如此。以武術本質發展創新出的健身功能的武術,如:健身氣功,長拳高難美的發展,太極拳的健身養生的發展。[18]時過境遷,假設這些武術最終脫離了技擊的本質,就不能再稱為武術了,因為它發生了質的嬗變。再有以武術文化屬性為本質的說法有些唯心主義的色彩,[1]不能說因為意識的文化需要而生產了物質的身體技擊術,或為了武術的意識文化而設計物質的身體技擊動作,相反,我們的傳統套路動作名稱均是先有改造自然物質的動作才富有了中國文化色彩的名稱,如:撥草尋蛇、白鶴晾翅、霸王敬酒、犀牛望月等,這恰恰是武術技擊延伸文化精神內核所在。從屬性常規分類來看,是質和量發展的狀態:某種屬性為武術所具有,則稱為武術的固有屬性,武術的技擊屬性是武術具有的,屬固有屬性;如果某種屬性為部分武術所具有,則稱為武術的偶有屬性。[19]這個是武術屬性的概念定位,是屬性質變和量變的發展過程和狀態的體現,辯證法的質量互變規律能讓我們清晰的辨別事物的表里真偽,所以武術有多種屬性的存在,只是在不同歷史時期有不同的輕重而已,如同溫佐惠所說:“從歷史和社會的角度來審視分析武術價值的變化,具有特殊的意義。”。[20]武術質的屬性沒有改變,但技擊的本質量變已經開始,為重新形成某種偶有屬性而準備。
武術屬性的變遷有其深刻的經濟社會根源及思想和實踐基礎,所以武術屬性的歷史性發展是矛盾對立的統一體。世界各國各民族的大融合,勢必造就著人與物的必然對立統一變化,歷史悠久的中華武術也當如此,一定會順應人類支配的社會需要而為其服務,所以武術的屬性在社會中被思想的人實踐著。從武術發展的文明史來看:以前沒有人文精神的為生存嗜血殺人技(技擊格斗占主導)——有規定約束的技擊格斗形式的變化(娛樂以及彰顯國家或個人的強弱為主導)——18世紀興起的競技運動,及奧林匹克運動(國家與國家的文明體育競技)——東方文明人本思想的確立(文化占主導),[21]以上看出武術屬性隨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的不同而變遷,是大環境趨勢之必然,并與武術屬性相關的眾多矛盾因素中生產出人類社會需要的屬性。例如:從武術本身來看傳統武術與競技武術的博弈或矛盾中的發展,實際就是武術屬性的始遷,兩者相互依存、相互聯系、相互吸引、相互貫通或相互滲透的性質和趨勢,表現了傳統與競技共處于一個統一體中的內在對立統一性,是社會環境對武術的技擊屬性、文化屬性、體育屬性,辯證客觀的矛盾統一體侵潤的結果,在武術內部既對立又統一,交叉存在互為潤滑。社會大背景為武術更好的融入服務社會提供客觀條件,一個國家為求政治穩定的內外需求和為了經濟的提升融合,以及文化的普世價值,這些因素與世間萬物以及武術都是矛盾的結合體,所以競爭和普世的需求使競技武術更注重的是體育屬性,武術技擊的本質與社會大背景互相依存貫通互為條件和滲透,在一定條件下互相轉化,形成新的統一體(競技武術),矛盾雙方(競技武術的高難美新與傳統武術的傳統技法)又在新統一體的基礎上繼續相互依存,為武術的某些屬性的產生發展提供了現實需求,競技與傳統的矛盾是武術屬性變化的源泉和動力,也是統一的外因。從認識論的角度看,這些都是武術屬性產生的時代和實踐基礎,武術的技擊屬性在這個物質充足的年代只能作為大眾欣賞的精神需求,而武術的文化屬性是政治經濟發展到這個階段,社會需要幸福和諧的客觀規律必然,“文化精神的形成有其自身特點,與一個時代的政治格局、意識形態特征和統治者的趣味傾向有關”。[22]人們通過武術將身體提升為體驗美的容器,來表達自我關懷的愉悅,是審美的、倫理的、精神改良過程,顯示了一種健康的精神轉化維度是極其重要的,因為有這樣的時代背景和實踐要求,就必然保留并創新傳統武術在這個時代的文化屬性特點。實際上只有這些客觀條件還不夠,這只為偶有或固有屬性的產生發展提供了可能性,[23]這些可能性只有通過人的研究和感知以及對武術屬性的認同才會變成現實。在世界各國文化日益矛盾且融合的年代,全憑武力解決一切問題是作繭自縛,而武術的政治需求演變成了一種國家軟實力文化屬性的變遷,而傳統的身體技擊文化正適合了當代社會的需求。“武術并沒有沿西方體育發展的邏輯道路發展,而是受到了與西方歷史發展不同的中國歷史大背景的制約,走出了一條特異之路”。
[24]武術屬性現實的實踐發展需要,用認識論辯證的觀點科學發展觀作為理論的指導,科學理論的形成和發展也需要現實實踐作為客觀基礎,所以在這個有理論指導著的武術發展以及實踐著的武術的發展順應了政治經濟文化的指向。[25]現今武術理論轉向了社會所需求的大方向就是一個最佳的例子,最近幾年對武術研究的文獻以及各類課題研究的指南證明了這一點,武術屬性正是適應了時代和實踐的需要而產生的才是社會真正需要的。
不同時代對不同武術屬性的深化或淡化均有時代烙印。因此,我們只有采用科學的方法,發展的眼光看待武術屬性問題,才能與時俱進真正了解武術本質屬性目的,武術發展與武術概念緊密相連,有什么樣的認識就有什么樣的發展觀,[26]而這正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之所長。當下武術概念的定位雜多而難于一統,但歸納起來大抵不過三種,一是:以技擊動作為主要內容的技擊屬性;二是:以套路和格斗為運動形式的體育屬性;三是:以內外兼修的中國傳統體育項目為內核的文化屬性。[27]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武術發展的本質屬性不能改變,它是發展武術的前提和根本條件。而技擊屬性即是此本質屬性,如果技擊屬性丟失,那么,以武術為中華民族精神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將煙消云散。[28]技擊屬性作為武術本質屬性,其與武術的發展創新,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關系。雖然競技武術在與傳統武術比較中有些方法與目標還留待觀察,但競技武術取得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當競技武術發展遇到瓶頸時,只有在肯定和否定的辯證統一中把握發展,才能完整地理解武術存在的本質。首先,我們不能否定并廢棄傳統,也不能否定或拒絕競技武術的存在及有效性。價值面前我們首先肯定存在的必然性,這樣我們就能將武術的發展,歸結于在辯證統一中去發展認識武術屬性。其次,在肯定競技與傳統武術存在的必然性后,還必須把握競技與傳統武術中需要否定、揚棄的東西,[29]只有這樣在某些武術屬性不能更好地適應現今社會發展時,我們才能有清醒的認識,并以此去克服主觀惰性,用自然客觀規律的實踐去檢驗存在的一切。在不拋離武術的本質屬性,不舍本逐末的前提下,讓武術在經過否定之否定后迅速發展。
現今人們紛紛議論競技武術的技擊和文化屬性的減弱,我們暫且懸置爭議,看看武術屬性發展的量變是否引起其質變。質是基礎、是前提,由質到量,是對武術認識的深化和發展,由量(體育娛樂屬性)[5]再到質(技擊屬性),[9,10]是對武術認識的強化和推進。從“定量”和定性的概念來詮釋,確定武術及其結構、性質狀態的性質,稱為(武術)定性研究;對武術進行數量分析、計算和測定稱為(武術)定量研究。定性(技擊屬性或文化屬性或體育屬性)是定量(內容形式)的基礎,定量(內容形式)是定性(技擊屬性或文化屬性或體育屬性)的必然發展。即:只有確定武術“是什么”,才能把它從千差萬別的事物中區別出來。因此,把定性和定量結合起來是武術科學研究的重要任務。武術的競技與傳統目前的屬性輕重的研究也是定性與定量多少的偏差出現了問題,所以這個方向是不容改變的,但也不能否定二者的互為補充性和人類改造武術過程中的反復性,現今應該去掉競技武術中出現的非武術動作,并增強傳統武術格斗技法動作。傳統武術不斷的被揚棄,競技武術不斷的被發展創新,二者互為前提攜手共進。武術為符合現代體育競賽規則及人之利心的需求,閹割掉傳統武術的雜多,與難于一統,但發展必然會出現暫時的倒退、偏差,甚至逆轉等現象,使競技武術的發展過程出現曲折,但競技武術發展的螺旋式上升的趨勢是對武術發展最有利的。受強勢體育文化影響,武術屬性出現變融性也是事物發展之必然,因此,完全可以理解。我們應以武術的獨特性為根,以多樣化為輔,覓出武術的價值所在。[6]讓競技武術保留創新,必然有它本身固有的內外因,這是武術自身矛盾運動的結果,也是武術發展矛盾的必然解決路徑。武術多元化的綜合,不是武術多元化的消亡,傳統與競技兩大系統的內部也應該是多元的。[30]因此,我們用馬克思主義哲學方法論,正確看待傳統和競技的關系,在武術技擊本質不變的前提下,進行武術的競技和套路的創新,對武術的發展大有裨益。
太極拳、象形拳正是身心統一的代表作,拳的演繹過程融合了武術的不同屬性,法國哲學家Deleuzin對太極拳的哲學理解也是如此。黑格爾把整個自然界、歷史和精神的世界描述為運動、變化、轉化和發展,并揭示了這種運動和發展的內在聯系,這一點以武術的天地自然、武術歷史和武術精神為例說明最合適。因此,競技武術與傳統武術理論的再實踐,再適應,是對武術生命身心的繼續與擔當。競技武術的出現是各國體育競技交流、競賽的需求,是和平社會的一種體育模式;傳統武術的存在是保留民族的文化之根。我們要用歷史的世界的眼光看待武術的發展,不同武術會在不同國家、不同群體中傳播開花結果,武術迎合了人類需求發展的總趨勢不變,適應社會發展所需要的歷史產物的武術也將立于不敗之地,身心合一的哲學指向以及生命健康的武術屬性挖掘,將來是重要發展之一。武術現代化發展之路將越走越寬。
我們運用認識論及辯證觀點對武術的屬性變遷進行邏輯演繹與分析,并給出以下結論:(1)武術本質屬性仍未改變,而是隨歷史的演變而發展,在質與量的演化中,在矛盾對立統一中,提升著對技擊的再利用,武術的社會屬性在大環境下更迭而不斷變遷,并衍生出具有人文意味的文化屬性,具有競技意味的體育屬性;(2)在武術屬性變化的肯定與否定中,在定性與定量的辯證統一中,分析出武術技擊本質屬性無法撼動,在保留武術技擊本質的前提下,可以進行武術競技套路的創新,這也是順應當今民族、國家、世界發展之必然;(3)運用幾個哲理對武術屬性問題再探討,武術身與心的和諧統一是競技與傳統的武術哲學再發展,是人類身心健康發展的再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