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在荒塵中的萬里茶路
——行走國道208線

文/圖|梁有權

國道208線南起河南淅川，北至內蒙古二連浩特，連接河南、山西直通內蒙古，如同一條串起珍珠項鏈的細繩，串起了明清時期“萬里茶路”山西段的太行陘、祁縣長裕川茶莊、雁門關及山西先民走西口必經的交通要地——棋道地和黃花梁，成為萬里茶路遺存在三晉大地上的一座博物館。

天井關——夫子回車折太行

攔車村古稱星軺驛，雄踞太行南端，地處晉豫交界，左控東京汴梁（現開封），下瞰東都洛陽，右連西京長安與堯都平陽（現臨汾），一驛連四京，史稱“晉南屏翰”。相傳春秋時期，孔子周游列國，從衛國前往晉國傳道講學，途經攔車村時，路遇7歲的項橐在路中玩“筑石為城”。項橐機敏過人，3個問題把孔子問得無言以對，無奈的孔子只好拜項橐為師，繞城而過。

沿著宛周線北行約7公里來到天井關村，只見路南側的青色古石道上，數道車轍印深達數寸，順著車轍向前延伸之處，一座古關屹立其上，這就是太行陘上赫赫有名的天井關。孔子從攔車村出來，一路苦思不得其解，郁郁前行，來到天井關，見道旁有一只黃鼠，口銜核桃，謙和拱立，兩前腿作禮拜狀。孔子感嘆道“晉知禮已甚”，于是旋車而返。

天井關北村口路邊有4根碩大的青石柱子構成的欞星門遺跡，每根柱子前都立著一面高約2米、銹跡斑駁且巨大的砂石鼓，歲月滄桑。欞星門后面是一面磚砌照壁，中間刻有“太和元氣”4個大字，蒼勁有力、氣勢磅礴。這就是東漢建寧二年（公元169年）為紀念孔子回車而破例修建的孔廟遺跡，是當時天下僅有的兩座半孔廟之一。

碗子城——羊腸坂道險太行

離開攔車村，沿碗周線繼續南行約10余公里，來到碗子城。它依山鄰谷，就勢而建，城北為聳立高山，城南是萬丈深淵，外墻形似刀把，內城卻通過改變城墻的厚度使城內呈方形。城東西長50米，南北寬25米，城墻厚4米，高5米至7米不等，一條羊腸坂道穿城而過。碗子城位于太行陘古道之上，城中面積只有100平方米左右。雖然城中面積很小，但是這座小城的墻體竟然厚達2米多，再加上碗子城臨崖而建，墻厚城堅，易守難攻，實為兵家必爭之要地。

出南城門可見一條寬約2米形似羊腸的石板古道，路邊山崖之上是高2尺左右的摩崖石刻，上書“古羊腸坂”4個大字。由于行人經年累月的踩踏，古道上的石板變得油光發亮，格外醒目。歷史上曾經有11位帝王在此停留駐足，上百位文人墨客留下了近200余首詩文佳作。就在這條古道上，當年曹操揮鞭太行陘，面對雄險的羊腸坂道，留下了“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羊腸坂詰屈，車輪為之摧”的千古名句。

長裕川茶莊——百年晉商述輝煌

走進祁縣老城，來到段家巷，巷子深處一幢精美的石雕門臉占據了整面墻，院墻高聳，氣勢恢弘，格外引人注目，這就是名聲顯赫的“萬里茶路”的中心——長裕川茶莊。穿過長裕川茶莊博物館的石雕門樓進入大院，各明樓院、統樓院和走廊彩繪金裝、斗拱飛檐，精致的照壁、磚雕、石雕琳瑯滿目。步入統樓院內，各種文物陣列散發出的古拙氣息撲面而來，百年晉商茶莊那些貼有漫漶字跡封條的茶包，以及辦茶、運茶、加工茶葉的實物古具，彰顯著晉商數百年來的光輝歲月。百年晉商之履、萬里茶道之謎亦由此開始。

雁門雄關

碗子城外太行陘

陳列在展廳一角的一本藍布皮、麻紙、線裝本的手抄本古書《行商遺要》，完整呈現了渠家茶莊“長裕川”南下辦茶、北上銷茶的原始記錄。湘西安化茶區的陸路、水路，以及所經過的村莊、城鎮，一直到行銷口外的各個要塞，開辟了貫穿歐亞大陸的“萬里茶路”，成就了“德通天下”“匯通天下”“貨通天下”的商業傳奇，晉商由此也成為明清時代“十大商幫”之首。

雁門關——雄關扼守恒山口

“一座雁門關，半部華夏史”，雁門關就像一部戰爭與和平的交響曲，在見證了無數金戈鐵馬、烽火狼煙的同時，也目睹了和親公主的車隊、茶馬互市的繁華。

雁門關甕城關帝廟門前有一座殘缺的石碑，是雁門關中著名的分道碑。鑒于往來雁門關的商旅、軍旅、僧旅奇多，交通運輸繁忙，經常堵塞關隘，乾隆36年，當時的代州知州在雁門古道邊加修了第二條道路，立碑曉諭：“凡南來車輛于東路行走，北來車輛于西路經由，不得故違干咎。”如今，這座石碑已成為中國保存最早的道路交通法令文物。

由甕城“地利門”進入雁門關，順著一條緩緩的坡路登上寧邊樓，可將整個雁門關城盡收眼底。雁門關城建在一條貫穿恒山的峽谷鞍部埡口之上，在埡口兩端設天險（東門）、地利（西門）兩門，由兩門分別向南北兩側山坡蜿蜒而上修筑的磚砌城墻，在山穹之間連接在一起，使整個關城猶如一只展翅的大雁扼守在山谷之間，雁門關由此而得名。城內鎮邊祠的院中豎立著6座歷代捐資修繕雁門關道路的石碑，碑上刻滿了2700多家曾經來往于此捐資修繕雁門關道路的商號名稱，筆者在《修雁門關道路碑記》上找到了長裕川、大德常、大德玉、三晉川等10余家著名茶號。在聲聲駝鈴中，仿佛再現了當時晉商茶幫的駝隊馬幫穿過雁門關奔赴塞外的身影。

棋道地——一路悲歌走西口

棋道地村原名歧道地，是古代萬里茶路和當年山西百姓走西口必經的一個岔路口，后來當地人感覺歧道地這個名字不好聽于是改作棋道地。由此向北的一條路是官道，經大同后往西可以到達呼和浩特市；向東經過張家口可以直通到蒙古北部草原，這就是萬里茶路歷史上稱作的“東路”；向西經過右玉、殺虎口可以到達包頭、臨河的西北草原，歷史上這條路稱“西路”。

回望南邊遼闊的平原，遠處一大片黛綠色的樹影籠蓋著原野，那就是黃花梁。“過了黃花梁，兩眼淚汪汪。想了我的老婆又想我的娘。”歷史上晉北地區土地貧瘠，干旱少雨，戰爭和自然災害頻繁。每遇災年，人們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紛紛奔赴口外謀取生計。當走西口的趕腳漢子們走到這地方時，面對荒蕪凄涼的迷途叉路，前途未卜、不知何往。人們只能聽天由命，把一只鞋高高拋起，看鞋子落在哪邊，然后便沿著這條不知能否再回來的路向前繼續走下去。

在五百年的歷史長河里，山西先民被迫走西口謀生計，與晉商文明開拓的萬里茶路一道，創造了勞動人民不畏艱難、開拓進取、波瀾壯闊的悲壯歷史，同時，也展現出了他們追求美好生活的堅強意志和不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