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向朋 梁 君
(信陽師范學院,河南 信陽 464000)
傳統刑事立法側重于對人身、財產性法益的保護,基本上是人本主義立法理念。環境本身只有在體現人類自身利益時才有被保護的可能。但是環境對于人類的價值不僅限于財產價值,還提供調節氣候、凈化環境等服務,不應忽視對于環境法益的保護。
一是罪名覆蓋面不廣。很多生態要素都沒有被包含進去,例如草原、濕地、自然保護區等。因此,需要對相關環境犯罪罪名進行增補完善。二是罪名規定不嚴密,環境犯罪具體罪名也不夠嚴密,例如擅自進口固體廢物罪的犯罪對象僅僅包括固體廢物,而氣體和液體廢物的危害也很大。非法占用農用地罪僅規定非法占用行為,而更嚴重破壞農用地行為沒有得到懲治。
一是法定刑罰整體輕緩。從個體罪名與相關罪名的比較來看,以盜伐林木罪為例,盜竊罪的最高刑為無期徒刑,而盜伐林木罪最高刑為15年,明顯偏低,因為林木的生態效益遠遠大于其經濟效益,即使林木的經濟價值與盜竊財物的經濟價值對等,但林木本身的生態效益使得盜竊林木造成的危害遠遠大于盜竊財物所產生的社會危害性。財產刑規定了沒收財產和罰金,沒收財產僅僅對情節特別嚴重情況下的環境犯罪進行了配置。二是罰金刑對于應罰數額和比例沒有限制,實踐中判處的數額比較低,罰金刑的作用沒有充分發揮。三是缺乏資格刑的配合適用。俄羅斯、德國、法國、意大利、瑞士、韓國也有類似剝奪或者限制擔任一定職務或者從事某種活動的權利或者資格的規定。[1]而我國現有的資格刑主要是剝奪政治權利,沒有剝奪犯罪分子從事某種特定職業或生產經營活動的權利。四是非刑罰措施在環境犯罪刑罰體系中缺位。目前,我國非刑罰措施適用范圍窄,種類也較少,環境犯罪的非刑罰措施更是適用有限。
在大陸法系國家,1978年德國聯邦政府通過了將“危害環境罪”獨立成章的法律草案,置于職務犯罪一章之前,從而實現了環境刑法純法典化的形式,體現了人本主義與生態主義并重的理念。日本基本以單行刑法模式為主,法典化模式與附屬刑法模式為補充。俄羅斯刑法在環境犯罪保護中規定更為詳盡,也很超前,不僅直接用“生態”替代“環境”這一稱謂,還在刑法典規定了生態滅絕罪。[2]在英美法系國家,英國沒有獨立的環境刑事立法,規定在環境行政法律法規中,也就是以附屬刑法為主。美國在聯邦和各州規定的環境行政法規中均直接規定了環境刑事條款,還有對于核能、殺蟲劑以及有毒化學物品使用等規定。澳大利亞繼承了英國的立法模式,以分散的環境行政法規來規定環境犯罪行為。
我國香港特區承襲英國法律傳統,將環境違法行為全面刑事化。[3]澳門特區承襲葡萄牙法律傳統,以刑法典模式為主懲治環境犯罪,也制定了一些管制噪音、臭氧層物質等環境行政法規。臺灣地區環境犯罪采用附屬刑法模式,將環境犯罪規定在相關的經濟行政法規中,呈現出刑事責任與民事、行政責任并用的特點。[4]一般不處罰法人,規定了危險犯和非刑罰措施。
總體上說,大陸法系國家和地區規制環境犯罪多以刑法典為主,單行刑法為輔,英美法系國家因為是非成文法國家,多依賴環境行政法的規定,注重用經濟手段補償對于生態的破壞,刑事手段作為最后補充手段。大多數國家和地區都將危害環境行為進行犯罪化并擴大了保護范圍,從僅僅保護森林、飲用水和野生動物擴大到大氣、土地、海洋、礦產等多種生態資源。有些國家和地區在處罰時引入危險犯、嚴格責任、因果關系推定責任,處罰單位犯罪,擴大財產刑的適用。這些國家和地區的環境犯罪立法及實踐效果都可以作為我國立法參考的有益經驗。港澳臺經濟發展起步早,對于環境治理探索時間長,他們的治理模式和治理手段可以為我們提供比較和借鑒。
筆者贊成“刑法典章節模式+附屬刑法模式”。一是我國的法律傳統使得我們不能完全采用附屬刑法模式。這種模式不符合我國環境刑法的發展模式,也會破壞刑法的完整性。二是我國現階段也不可能采用特別刑法模式,因為“如果允許環境刑法游離于刑法典之外獨立行走,那么更具必要性的軍事刑法、經濟刑法必然也會乘勢登場,最終難免會形成刑法典被肢解的格局”。[5]在當前生態文明建設的背景下,將環境犯罪作為專章設置凸顯刑法對生態法益的保障。但是為了適應急劇變化的環境犯罪問題,在環境行政立法中還需設置條款制裁環境犯罪。
關于環境犯罪在分則中的位序有不同的見解,有學者主張像《俄羅斯刑法典》一樣將環境犯罪并入“危害公共安全罪”一章。[6]有的學者主張環境犯罪危及了生態安全,應緊跟“危害公共安全罪”放置其后。[7]還有學者主張應放置在“侵犯公民的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之后,侵犯財產罪之前”。[8]筆者贊同第三種觀點,在當前人本主義為中心的立法背景下,既要重視人權又要保障環境權,放置于“侵犯公民的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之前太過超前,跟當前的國情不相適應。環境犯罪獨立成章,有的認為章名定“破壞環境保護罪”,有的主張“危害環境罪”,筆者認為應定“危害生態安全罪”,因為生態安全是“底座安全”,生態危機逐步上升發展成為國家的生態安全問題。
一是增設新的環境犯罪罪名。現行刑事立法對于環境保護的范圍狹窄,對于生態要素的保護不完全,作為犯罪處理的許多行為種類沒有被包括進來。二是現有罪名的修改完善。第一,應該把走私廢物罪調整到環境犯罪一章,對于廢物犯罪行為對象的限定不一致,應該統一為“固態廢物、液態廢物和氣態廢物”。第二,“破壞土地質量的行為”納入“破壞農用地罪”。第三,非法采礦罪還應處罰非法開采稀缺礦產行為和以勘探名義非法開采行為。第四,濫伐林木罪還應涵括亂采濫挖大樹進城行為。
一是合理配置法定刑幅度。環境犯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相比較,整體上比危害公共安全罪輕,僅相當于危害公共安全罪中的大多數過失犯罪的自由刑。二是完善罰金刑。罰金刑由并處方式向單科制和選科制轉化,可以獨立適用,也可附加適用。目前環境犯罪僅針對故意犯罪適用罰金刑,應將其擴大到過失犯罪、偶犯、初犯等輕緩犯罪以便發揮罰金刑替代自由刑的優勢。三是拓展資格刑的種類。除了剝奪政治權利,還應該增設勒令歇業、暫時或永久地剝奪從事某種職業的權利、禁止其從事某種生產經營的資格、剝奪榮譽稱號、強制解散、禁止駕駛、禁止進入特定場所等。四是重視非刑罰措施。非刑罰措施包括賠償損失、訓誡、責令具結悔過、賠禮道歉以及行政處罰或處分等措施。除了上述非刑罰措施,針對環境犯罪的特點也可以增加其他非刑罰措施。目前在司法實踐中運用的補植復綠、復墾土地、凈化水質、增殖放流等措施也收到了較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