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嘉林
(大連科技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遼寧 大連 116052)
解決民事糾紛的兩種主要方式是訴訟和仲裁,當事人可以向法院直接起訴,而無需在訴訟前進行協定,任何一方當事人均可以向法院起訴,在案件被有管轄權的法院受理后,另一方當事人必須應訴答辯。仲裁機構對案件的管轄權由仲裁協議決定,無協議就無仲裁權。根據《仲裁法》第五條、《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四條第二項的有關規定,符合法律規定的有效仲裁協議能夠排除法院對案件的管轄權。但《民事訴訟法》中有關實現擔保物權的程序性規定屬于非訟程序的范疇,非訟程序的特征有別于訴訟程序,在實現擔保物權的案件中,若合同存在約定仲裁的條款,擔保物權人能否直接向法院提起申請以實現擔保物權,這一問題值得探討,本文以“福建省XX家具公司與泉州XX體育用品公司、泉州XX輕工公司實現擔保物權糾紛案”為例對此進行探討。
福建省泉州市XX體育用品有限公司與中國工商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泉州XX支行于2013年8月簽署了兩份《小企業借款合同》,累計借款金額達1680萬元,被申請人泉州XX體育用品公司、泉州XX輕工公司為該款項提供抵押擔保,雙方簽訂了《最高額抵押合同》,并依法辦理抵押登記。申請人福建省泉X家具實業公司依法受讓上述債權,成為新的債權人。債務到期后,債務人未能如期償還借款,申請人向福建省泉州市鯉城區人民法院提出申請,請求裁定對兩被申請人已辦理抵押登記的土地、房產進行拍賣或變賣,申請人有權就變價后所得款項在本息共計18389346.31元的范圍內優先受償。泉州XX體育用品公司作為被申請人未作答辯,被申請人泉州XX輕工公司提出異議,理由是主合同約定的解決方式為提交仲裁裁決,以此向人民法院提出駁回申請人實現擔保物權訴訟的申請。①福建省XX家具公司與泉州XX體育用品公司、泉州XX輕工公司實現擔保物權糾紛案,福建省泉州市鯉城區人民法院(2015)鯉民特字第4號民事裁定書。
泉州市鯉城區人民法院經審查認為,根據《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七十一條規定,本案對所涉主合同的效力、債權范圍等進行審查。但本案的主合同雙方協議約定了在有爭議時解決方式為提交廈門仲裁委員會仲裁,而擔保合同即《最高額抵押合同》則選擇約定了訴訟為在有爭議時的解決方式。根據《擔保法司法解釋》的規定,主合同和擔保合同發生糾紛的,應當根據主合同確定管轄。即當主合同和擔保合同兩者選擇管轄的法院不一致時,應當依據主合同來確定案件管轄。因此本案不宜規避主合同約定的仲裁條款,人民法院依法在申請實現擔保物權案件程序中對主合同進行審查。被申請人泉州XX輕工公司就管轄及債權數額等提出異議。綜上,鯉城區人民法院依法裁定駁回了申請人的訴訟申請。
實現擔保物權的案件已經存在有仲裁協議,當事人依法通過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實現擔保物權的,人民法院不予受理,對人民法院已經受理的實現擔保物權的案件,人民法院應當依法裁定駁回權利人的訴訟申請。本案中,鯉城區人民法院依法作出了駁回申請人實現擔保物權申請的裁判。我國相關法律規定對已經約定仲裁的相關規定均為不得向人民法院起訴,但《民事訴訟法》中關于實現擔保物權的程序屬于非訟程序,其有著不同于訴訟程序所獨有的特征。仲裁條款不應當排斥人民法院對實現擔保物權案件的主管,擔保物權人可直接向人民法院申請實現擔保物權。理由如下:
《民事訴訟法》第十二章:第一審普通程序起訴和受理,規定了“有仲裁協議應仲裁,法院不受理”,也即對于雙方當事人通過書面協議達成一致,申請仲裁的案件人民法院不再受理,但此規定是相對于普通訴訟而言。在實現擔保物權的案件中,雙方當事人之間并不存在實質上的爭議,只是對應當以何種方式來實現擔保物權有著各自不一樣的看法。擔保物權人向人民法院申請實現擔保物權,并非解決當事人之間的糾紛,目的是請求法院介入,準予拍賣、變賣擔保財產以實現其權利。當事人想要借助法院力量來實現擔保物權,一方面利用法院的公信力來代替雙方之間解決問題的不信任,另一方面通過法院的作為可以對社會產生公示效力,避免發生不必要的糾紛。[1]人民法院作出的行為,是對擔保物權人享有擔保物權的一種轉化。因此,只要申請人提交的申請材料符合法律規定的形式要求,法院就應該受理請求。
擔保物權作為一項獨立的物權,擔保物權人可依據法律規定行使物權,而非按照合同行使債權。即當擔保物權人作為申請人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的規定要求實現擔保物權時,人民法院應該受理。申請人選擇實現擔保物權程序,是法律賦予的一種較為快捷、方便實現擔保物權的途徑。當然,申請人亦可以按照主債務合同和抵押擔保合同選擇仲裁,就合同爭議一并要求債務人和擔保人承擔合同責任并收回金融債權。但這相比實現擔保物權特別程序而言,周期較長。如因為主合同和抵押擔保合同約定了仲裁條款,那么基于當事人的意思自治,擔保物權人必須仲裁,這等于要求擔保物權人必須按照合同糾紛進行處理,從實質上剝奪了擔保物權人按特別程序實現擔保物權的法律權利。法律設立實現擔保物權程序旨在于如果出現當事人對擔保物權的實現途徑協商不一致的,擔保物權人可以向法院申請處置擔保物以實現其權益。這一規定從程序法上完善了我國擔保物權實現的處理機制,一方面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擔保物權人的擔保風險,另一方面從程序上縮短裁判周期,體現了效率價值。若仲裁條款排斥了擔保物權人的該權利,則與設立擔保物權程序的立法目的相違背。[2]
實現擔保物權的案件在民事訴訟法中屬于其特有的程序規定,仲裁法無此程序。依據《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九十六條的規定,有權申請實現擔保物權的主體是擔保物權人以及其他有權請求實現擔保物權的人。其請求權的實現并未以主體之間的合同無約定仲裁管轄為條件。另外,在對實現擔保物權案件的管轄進行規定時,只能由擔保財產所在地或者擔保物權登記地的基層人民法院管轄,其他法院無管轄權,當事人也不能通過協議對管轄法院進行變更。這種管轄權的設置有利于法院了解真實的物權狀況和厘清與擔保物權相關的法律關系,[3]也便利申請人更好地實現擔保物權。因而,依實現擔保物權程序的性質,并無約定管轄及應訴管轄的適用,更無法按照仲裁協議向仲裁委員會申請解決。
經上述案例分析,我們可知,主合同約定爭議解決方式為仲裁,而申請人向人民法院提出的是實現擔保物權的申請。當事人就發生爭議后由約定的仲裁裁決并不排斥法院對案件的主管,仍在法院的受案范圍之內。人民法院受理后,應對合同進行審查。經審查,符合法律規定的,予以裁判;不符合法律規定的,裁定駁回。此時,當事人可以申請仲裁。綜上所述,在實現擔保物權的案件上,不應以有仲裁約定而駁回申請人實現擔保物權的申請。非訟程序與普通程序在受理案件以及審理中有著實質性的區別,程序的存在就是為了能更加充分地保障當事人的權利,所以,應給予實現擔保物權申請人以程序上的保障。且約定仲裁可直接向法院申請實現擔保物權,在審理過程中,發現存在實質性爭議的,應轉為普通程序,這并未損害當事人的權利,而是更好地維護當事人的權利,保障當事人權益最大化和仲裁權利的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