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峰
(渤海大學,遼寧 錦州 121000)
刑事責任年齡,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接受刑罰的基本要素之一。只有當一個人滿足某種犯罪所規定的刑事責任年齡時,才會構成犯罪,接受相應的懲罰。按照我國刑法原有的規定,“已滿十六周歲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投放危險物質罪的,應當負刑事責任。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八周歲的人犯罪,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因不滿十六周歲不予刑事處罰的,責令他的家長或者監護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由政府收容教養。”由此可見,過去刑法將刑事責任年齡界定在十四周歲,即已滿十四周歲的行為人,分多種情況依次承擔不同刑事責任。而十四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則屬于“絕對”不負刑事責任年齡的范疇,即不管實施了多么嚴重的犯罪,都不承擔相應的刑事責任。而我國過去之所以將刑事責任年齡的下限設置為十四周歲,主要有以下幾方面的考量:
十四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多為在校學生,正處于身心發育的關鍵階段,沒有形成自身完整的人生觀、價值觀及世界觀,對整個世界的整體認識和把握較為模糊,因此可能做出超出自身認知的相應行為,導致嚴重的后果。因此對于過去刑事責任年齡的設置,結合我國現階段兒童整體的身心發育情況是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的。而與歐美等西方國家相比,西方青少年成熟較早,因此心智發育相對較快,相對應的刑事責任年齡也比我國較早,例如部分國家將刑事責任年齡下限設置為七周歲或者十二周歲,都是基于本國國情的具體考慮。
我國對整體未成年人犯罪這一特殊群體持拯救教育態度,比如設置了專門的未成年法庭,以及未成年犯罪封存制度等有利于未成年的相關制度。而未滿十四周歲的未成年人處于整個未成年年齡層次的中層,因此對該部分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從刑事法律政策方面進行考量,以期通過拯救教育等方式讓其重新回歸社會,成為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1]通過近些年的司法實踐來看,設立工讀學校等大量拯救未成年人舉措取得了良好的成效,很多未成年犯罪人都得到了極大的感化,使他們從陰霾里走出,重新走向社會。
按照原有刑法的相關規定,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對幾種較為嚴重的刑事犯罪承擔刑事責任。這種規定并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通過對過去幾年的不滿十六周歲的犯罪率梳理后統計出的相關數據,本身犯罪體量較小。而十四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犯罪率則更低,占整體未成年人的犯罪比例微乎其微。
近年來,伴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我國各項事業飛速發展,國家整體經濟水平得到很大提高,社會主要矛盾也由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而伴隨著經濟基礎的變化,附屬于經濟基礎的法律也反映了其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對于我國過去對刑事責任年齡的規定,在現階段司法實踐中出現了一定的問題,需要我們進一步正視現階段我國刑法關于刑事責任年齡的規定。
首先是犯罪低齡化情況愈發嚴重。由于社會經濟的迅速增長,全國居民的家庭整體生活水平也有了一個很大的提高,未成年人所獲得的飲食、醫療、教育更加優越。同時手機、電腦這些高新技術設備也為未成年人所熟知,部分未成年人甚至可以比成年人更熟練地使用電子設備。上述原因共同導致現階段未成年人思維及身體發育都較過去有著質的飛躍和提高,他們更加強壯,接觸的新鮮事物更多,也更容易受到相關外來文化的腐蝕。而現階段的家庭教育也都以溺愛為主,讓未成年人在不好的家庭氛圍當中養成了唯我獨尊的壞習慣,更給未成年人在處理相關問題不夠冷靜滋生了土壤。上述原因共同導致了現階段司法實踐中出現了大量的未成年人低齡犯罪,甚至還出現了未成年人犯罪集團,這在我們過去的司法實踐當中都是比較少見的。例如聚眾斗毆、故意傷害等暴力性犯罪在未成年犯罪中屢見不鮮,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趨勢;而部分詐騙等經濟類犯罪在未成年當中也開始出現,讓人始料未及。犯罪的不斷低齡化促使我們要依據現有社會經濟狀況作出相應的改變,如果只是一味地強調保障未成年人的相應權利,那么可能存在放縱犯罪的風險,不利于我國整體的社會穩定。
近年來,部分低齡惡性犯罪屢見不鮮,在全國范圍內造成巨大影響,推動立法對刑事責任年齡加以關注。例如在2019年10月在大連發生的蔡某某惡性殺人案件,引起了全社會的廣泛關注。犯罪嫌疑人蔡某某時年十周歲,被害人小淇也僅有10周歲,蔡某某以非常殘忍手段將被害人殺害,卻因為其年齡不滿14周歲,無法承擔刑事責任,只能由政府進行收容管教。這一事件在網上引發了軒然大波,關于刑事責任年齡的大討論也由此展開。13周歲的蔡某某身高170cm,體重140斤,身材及體型宛若一個成年人,而其犯罪行為更是遠遠超出了一個正常的成年人的底線。回顧近十年,未滿14周歲的未成年人惡性犯罪屢見不鮮,給全社會敲響了警鐘,也倒逼我國立法重新對我國刑事責任年齡設置發出審視,重新調整刑事責任年齡界限。
根據《刑法修正案(十一)》規定,對原有刑事責任的相關規定進行了幅度較大的調整,將刑法第十七條第三款、第四款、第五款修改為:“已滿十二周歲不滿十四周歲的人,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罪,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情節惡劣,經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追訴的,應當負刑事責任”。“對依照前三款規定追究刑事責任的不滿十八周歲的人,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因不滿十六周歲不予刑事處罰的,責令其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加以管教;在必要的時候,依法進行專門矯治教育”。
針對上述新修改的法律條文,我們可以看到主要有兩點變化。變化一為針對故意傷害罪和故意殺人罪情節惡劣的,最高人民檢察院可以核準進行追訴。針對目前惡性犯罪低齡化的態勢,通過嚴格程序審查,對案件整體進行把關。原則上對14周歲以下未成年人犯罪不進行追訴,只是針對惡性故意殺人罪及故意傷害罪情節較為惡劣的,才通過最高人民檢察院對犯罪嫌疑人進行追訴。既保證了在實體上對犯罪行為極其惡劣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進行了應有的懲罰,同時也在程序上對這一特殊群體進行了相應的權利保障。
變化二為將原來的政府收容教養轉變為進行專門矯治教育,對低齡未成年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改過自新更加有利。之前法律規定的收容教養制度主要沿襲的是原有針對未判處刑事處罰的勞動教養制度,并沒有將成年人與未成年犯罪人專門予以區分。雖然部分地區建造了專門的未成年管教場所,但是依然沒有形成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專門的教育模式。而本次修改以“教育”取代“教養”,更是針對未成年人低齡犯罪最大的一個進步。通過教育,可以使未成年人在最大程度上進行感化,對未成年人積極挽救,讓這些走上迷途的孩子們重新走上正軌。
通過對現行刑事責任年齡進行改革后,保證了目前未成年人低齡犯罪高發的態勢得到了一定的扭轉,更有利于針對現階段對未成年人低齡犯罪進行預防。同時法律也不是一成不變的,需要根據未成年人犯罪在不同時期所呈現的不同態勢隨時進行調整。筆者根據司法實踐,結合自身工作實際,提出對未來刑事責任年齡規定的展望,以期針對未成年人犯罪打防結合,進一步降低未成年人犯罪率。
本次刑事責任年齡修改主要針對故意殺人、故意傷害罪致人死亡等情節較為惡劣的嚴重暴力性犯罪,直接降低了上述犯罪的刑事責任年齡。而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不同時期危害社會治安程度的犯罪類型會不斷變化。例如早期的犯罪類型多為暴力犯罪,而前些年犯罪類型又逐步改變成了經濟犯罪,近幾年知識產權類型的犯罪又開始逐步抬頭。因此本次最低刑事責任年齡調整之后,我國的相關規定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會隨著時代的發展而不斷變化。因此我們要根據社會發展變化適時對不同罪名的最低刑事責任年齡進行調整,保證一定時期針對未成年低齡犯罪根據時代發展情況獲得相對應的刑罰。如果我們不能順應時代的發展隨時對不同罪名的刑事責任年齡進行調整,那么可能導致部分犯罪的低齡化趨勢日漸加深,甚至愈演愈烈。相信通過這種動態刑事責任年齡調整一定會使我們打擊未成年低齡犯罪更為有效。
目前我國前科制度主要針對成年犯罪人刑事犯罪,當前罪及后罪均構成刑事犯罪時,前罪即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前科。通過前科制度,可以對屢教不改的犯罪人加重其刑罰,與偶犯、初犯進行區分。而現階段的犯罪前科制度主要是針對刑事犯罪,針對相應的行政違法行為并沒有涉及。但是在司法實踐中,大量的行政治安違法案件數量遠大于刑事犯罪數量,嚴重威脅著社會的穩定與安全。這些曾經的行政違法犯罪記錄在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重新實施刑事犯罪后在審判機關對其施以刑罰的輕重考量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針對未成年人犯罪而言,很少是激情犯罪或者過失犯罪,很大比例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都是在幼年之時就是學校的“問題少年”,經常違反校規校紀。隨著年齡的增長,部分人就會出現違反相關的治安規定,觸犯部分行政法規的現象。如果不在少年時期針對其所違反的相關行政違法行為進行一定程度的規制,只是將其作為酌定處罰情節加以評價,實際上是對這類人員的一種放縱,任由他們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因此建議針對未成年行政違法行為,引入犯罪前科制度,加重曾經具有行政違法行為的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處罰力度,進而在社會風氣上引導未成年人遠離犯罪。
現階段針對未成年人刑事犯罪的相關司法配套制度已經在逐步建立當中,但是很多制度依然處于部分地區先行試點的狀態。最直觀的例如少年法庭,已經在部分省份的部分地區設立了很多年,但是依然沒有在全國范圍內進行推廣。一方面,是基層現在處于案多人少的狀態,成倍增長的案件量壓得基層法院喘不過氣來,專業化系統化自然就成了一句空話;另一方面,部分經濟相對落后地區老齡化較為嚴重,未成年人數量相對較少,如果單獨成立少年法庭可能因為案件整體數量較少導致資源浪費,而其他針對未成年犯罪的相關配套制度也因為種種原因未能大力加以施行。因此作為規制未成年人相關犯罪的相關司法制度,一定不能束之高閣,要通過對制度靈活進行運用加以改善,保證相關制度適用于未成年人利益最大化。[2]可以根據全國不同省份不同地區不同情況均衡開展工作。例如人口較多的區域,可以設置部分少管所及少年犯罪教育中心、少年法庭等相關配套設施。同時對于部分未成年犯罪相對較少的區域,可以參考目前行政訴訟案件審判的相關經驗,通過采取集中管轄的方式,在相對案件數量較多的地方對相關配套設施進行完善,既可以使每一起未成年人犯罪案件都能通過相對穩定的未成年人刑事訴訟程序保證其自身的合法權益,又在最大程度上節約了司法資源,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