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義詞“流れる”的認知語義研究

肖艷惠 王京鈺

（常熟理工學院 江蘇 常熟 215500 ）

在傳統的單詞拼讀及語義記憶中，通常采取死記硬背的方式。有些單詞的意思比較單一容易記憶，但很多單詞語義復雜，靠死記硬背的方式記憶起來費時費力且效率不高、效果不好。其實，我們可以通過認知語言學中的語義擴展理論來尋找多種詞義中的聯系或者規律，便于日語學習者更加快速高效地記憶和理解單詞。

日語中表示移動的動詞有很多，其中“流れる”有很多語義，它除了“液體的流動”這個基本語義之外，還可以用于“氣體”“聲音”“光”“時間”等的傳播與流動，幾乎囊括了所有五官的感受，比其他一般移動動詞的語義擴展更加煩瑣復雜。本文從“流れる”的基本語義著手，通過認知上的語義擴展理論，邊例證邊分析其多義性，并進一步剖析其語義擴展中的規律。

一、“流れる”的多義性

關于“流れる”的語義，在幾個權威日語字典中都有詳細的解釋。《新明解國語辭典》解釋為：“①たまった液體などが、とどまったりせずに自然に低い方へ移って行く（積累的液體等不停息地向低處自然移動）；②とどまることなく、移動する（不停息地進行移動）；③あるべき秩序·位置·方向などからそれた方向に向かう（偏離原來的秩序、位置、方向等）；④せっかくのものが実現を見ないまま無いことになる（好不容易的事情無法實現）。”《廣辭苑》（第六版）解釋為：“①液體が低い方へ移動する（液體向矮的方向移動）；②ものが移り動く（物體移動）；③移動によって無効になる（由于移動而致無效）。”《巖波國語辭典》解釋為：①液體の移動が起こる（發生液體的移動）；②液體の流れのようにものが動いていく（像液體流動流動一樣在動）；③ある狀態にとどまることができないで無効になる（無法停留在某狀態而致無效）。

從三大字典對“流れる”的解釋中可以看出“液體的流動”是基本語義，然而在實際的運用中，“流れる”沒有局限于“液體的流動”，還可以用來表達“氣體”“聲音”“光”等的傳播與流動，以及還有“無效”之義。那么，接下來要探討的是在這些語義之間是否存在一定的聯系或規律。

二、“流れる”的語義擴展

語言的語義擴展不是無緣無故的，都會遵循一定的規律，那就是在基本語義和擴展語義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鄰接性或類似性。[1]本文主要通過舉例的方式分析“流れる”的多義性并找出其擴展的規律。為了保證例句的客觀性與準確性，例句多為從《青空文庫》與《朝日新聞》摘錄而來的。

1.液體的流動

漢字“流”，顧名思義就是水的流動。除了“水”之外，“血”“汗”“淚”等液體都可以流動。那么，“液體的流動”作為“流れる”的基本語義，具體指外在地理條件下的某液體流動。[2]這種流動是人能夠直接認知的空間移動[3]，也是所有擴展語義的基礎和出發點。例如：

例1：身體の血が右の手首の方へ流れて來て、握っている束がにちゃにちゃする。

例2：私はあの時の無作法を揶揄されているような気がして、冷たい汗が流れた。

例1、例2中出現的“身體的血”“冷汗”都是液體，都可以在一定空間范圍內進行流動。液體流動，有流動的主體、起點、終點及行經的路徑幾個要素。液體流動的這幾個要素不一定要出現，有時候會被省略或者被模糊化。

2.液體承載物的流動

“流れる”除了表示液體流動外，還承載著某些東西，液體所承載的東西可以受液體流動的影響而一起移動，比如水面上的漂浮物。當然液體上的漂浮物自身并不能移動，而是受液體流動影響而被迫移動。例如：

例3：私は、流れてゆく桜の花びらを、いつのまにか、追いかけているのだ。

例4：直立したカメの身體は水流と共に流れているから、人々の目には一枚の葉っぱが浮いて流れているとしか見えない。

例3、例4分別為：櫻花的花瓣在水面上漂浮移動；烏龜的身體、一片樹葉在流動。“櫻花的花瓣”“烏龜的身體”“一片樹葉”等物體本身并非是液體，不會流動，而是因為漂浮在水流上受到液體流動的影響，跟隨著水流移動。原來作為液體的“水”的流動被模糊化，背景化了[4]，成為液體承載物流動的外在條件及原因。

3.氣體、氣味的流動

“流れる”除了表示液體的流動外，還可以表示受周圍環境的影響而產生的氣體移動。氣體和液體在物理屬性上都是流體，都可以自由流動。例如：

例5：しとみ上ぐれば川音や、霧はさやかに流れたり。

例6：砂のような雲が空をさらさらと流れていた。

例5、6中出現的“霧”“云”在物理上都屬于氣體的范疇，它們和液體具有相似點，那就是聚集性和流動性。液體本身是由無數個水滴組成，而氣體也是由無數個微顆粒組成并在一定范圍內進行擴展，也具有流動性。在此，氣體的流動還是人的視覺能感知的空間移動。另外，除了例句中出現的“霧”“云”之外，“風”“火”“空氣”等也都可以移動。

從物理范疇來講，氣味的流動也屬于氣體的流動，但氣體的流動是視覺上的認知，而氣味的流動則屬于嗅覺的認知范疇，當然某物體產生氣味在空氣中擴展形成流動，既可以指令人愉悅的香味也可以指令人掩鼻的臭味等。例如：

例7：植木が、つやつやした葉をして、その奧から沈丁花の香りが、かすかに流れて來た。

例7表示花的香氣在空氣中流動。這種氣味的流動并非是眼睛所能看到的，而是通過嗅覺器官的鼻子聞到的。因此，“流れる”在認知范疇上也由液體、氣體流動的視覺感知的范疇轉為嗅覺感知的范疇。

4.聲音的傳播

除了氣體、氣味的流動，“流れる”還可以表示聲音的傳播流動。發出聲音的物體即聲源，發出聲音后途徑一定的空間范圍，產生流動。我們經常把這種聲音形成的傳播稱之為聲波。聲音的傳播流動也是不可見的，屬于聽覺所感知的范疇。例如：

例8：連続した鐘の音がそれに交つて流れて、一時腹立たしい思ひで起きた自分の心を、不安に変へた。

例9：大阪行きのフェリーの船內には、陽気な音楽が流れていた。

例8、例9中流動的主體鐘聲和音樂聲，都是聲音，屬于聽覺的范疇。這些聲音與液體一樣，具有不間斷性，并在一定的空間范圍傳播流動，因此都可以用動詞“流れる”表示。

5.時間的流動

時間與液體的共同點則是一樣具有流動性、不可逆性。液體的流速受外在條件的影響有快有慢，時間的流動可快可慢，既可以表示長久的歲月在慢慢流逝，也可以表示長久的歲月流逝得特別快，轉瞬即逝。例如：

例10：さて、それから春風秋雨、ここに十年の月日が流れました。

例11：これは俺には、ついこの間のことのような気がするのだが、ながい年月が流れている。

例10、例11中流動的主體為“十年的月日”和“漫長的年月”，都是表示時間的名詞。時間的流動雖不像液體那樣具有實體，但無論快慢，都具有不可逆性。相對于液體、氣體等的具體物質的物理移動，時間的移動是概念上的抽象性移動。

6.思想、情感的流動

思想、情感等在人與人之間傳播，也能形成流動性，思想、情感的流動則屬于抽象的范疇。這種思想、情感類的流動既可以為原本就存在的，也可以為由某事物引發的情感波動。例如：

例12：怒りや憎みの裏を愛が流れ、爭ひや呪ひの中に純な善が耀くのである。

例13：悪事千里、というが、なまけ者の空想もまた、ちょろちょろ 止（と ）めどなく流れ、走る。

例12、13分別為：“愛”在流動；“懶惰者的空想”在流動。流動主體皆為思想、情感類，屬于人的抽象認知范疇。

7.聚集物的移動

液體本身也是無數的個體聚合而成的，并經歷一定的范圍形成流動。例如，河流的流動、氣體及氣味的流動都是聚集性流動，而其他很多個體的聚合產生群體性，它們會行經一定的范圍形成液體流動般的感覺。例如：

例14：人波は財布とナイフの中を奧へ奧へと流れて行く。

例14中移動的主體為“人流”，移動主體都不是單個獨立的個體，而是聚集而成的群體，眾多聚集的移動形成不間斷的流動。

8.流動范圍的超出：偏離、偏向、泄露

原本液體的移動會途經一定的范圍，如果偏離既定的范圍則產生偏離現象，形成偏離語義。偏離現象產生后，脫離本來的路線形成新的路線，這就是偏向。另外流言、情報等超出預定范圍了，形成泄露或者擴散之意。例如：

例15：弾が流れた。

例16：彼らはぜいたく[粗野]に流れがちだ。

例15、16分別指：子彈偏離；偏于奢侈（粗野）。這些語義都是基于原有的路徑發生改變，從而產生“偏離”“泄露或擴散”之意。

9.事情的進行：順利、非順利（無效）

液體的流動受外在環境的影響有快有慢。比較平緩的流動則形成事情順利進行的語義，而比較湍急的流淌會帶來沖擊，讓某些物體被沖走或沖垮，形成流失或無效的語義。例如：

例17：事はすべてスムーズに流れている。

例18：會議が流れてしまった。

例19：ドゴーンという音、JR久大線の橋流れる

例17表示事情在順利進行中；而例18則表示會議取消（非順利進行）；例19家、橋等受流體的移動的影響而形成移動并消失或者消亡。液體的流動是形成移動主體消失或者消亡的原因，從而進一步引申為事物主體由于某原因“流失、流產、無效”之意。

10.其他

液體的流動遵守自然規律，一般都是自上而下、由高到低的。那么由流動的源頭處于高位，流動的終點處于低位。在例句中，人由處于高位的首都、都市等繁華重要的地方去往處于低位的偏僻落后的地方，從而形成“流放”之意。

例20：汚職で都から地方に流れる。

例20指因貪污從京都流放到地方。京都是首都，處于上位、高位，地方是偏僻不繁華的地方，處于低位。從“京都”到“地方”就是從高位到低位，是“流放”。

另外，“流れる”還可以由于內在的類似關系通過隱喻完成語義擴展。[5]例如電視或電影畫面、風景等像流水一樣在眼前流過。

例21：風景が窓を流れすぎるとき、それらの風景が私自身であった。

例21中的“風景”并非是流體，不能移動，而汽車在高速行駛的過程中，窗外的風景不間斷地出現在眼前，如流水般不停，此時也可以用“流れる”來表達。

如此這般，“流れる”通過語義擴展，由原本的“液體的流動”“液體承載物的移動”,到“氣體的流動”“氣味的流動”“聲音的流動”“時間的流動”“思想、感情的流動”，再到“事情的順利進行/非順利進行”“偏離、無效”，完成了語義上的飛躍。

三、結語

通過“流れる”基本語義及擴展后的語義分析，總結出兩點規律：

1.認知焦點的轉移

“液體的流動”“氣體的流動”“氣味的流動”“聲音的傳播與流動”“時間的流動”“思想、感情的流動”等語義認知的焦點為流體本身，而“液體承載物的移動”“偏離、無效”等語義認知的焦點不再是流體本身，而是因流體流動而造成影響的其他事物。

2.認知范圍的擴大

“流れる”的語義中，“液體的流動”“液體承載物的流動”“氣體的流動”都屬于視覺認知范疇；“氣味的流動”屬于嗅覺認知范疇；“聲音的流動”屬于聽覺認知范疇；而“時間、思想及感情的流動”則屬于抽象范疇。也就是說“流れる”在多義形成過程中由直接的五官感受向主觀的認識和判斷擴展。

總而言之，通過“流れる”擴展語義的分析，發現了其語義擴展過程中認知焦點的轉移及語義擴展范圍的擴大，符合“由身體容易把握的空間領域逐漸向理性的抽象的領域進行”[6]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