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萍萍
(山東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山東 濟南 250358)
文本,尤其是經典文本,是人類在浩瀚歷史長河中創造的精神文明的載體;作為專家學者思想的凝練和智慧的表達,既是特定時代的產物,又超越時空,接續過去與未來,指向學習者的價值世界和審美世界。高校思政課作為一門既傳授知識,又引導學生正確價值觀念,培養學生“真、善、美”的特殊課程,理應通過文本教學成為“美”與“情”的綜合體。但隨著功利主義的盛行和教育體制的僵化,思政課文本教學流于形式,文本本身蘊含的美學價值也“明珠蒙塵”,喚醒文本的詩意迫在眉睫。
以文本為載體、以建構主義為指導的“文本教學”較之傳統教學模式,更加突出學生自主建構的特點。文本教學不是陳詞濫調的空洞解讀和單一固定的理論灌輸,而是關注學生“讀到什么”“明白為什么”和“懂得怎么做”,側重于學生對文本中深刻情感的體會、品位,培養學生對文本的解讀、分析能力。
“作為理性動物的人,不是受別人的智力的指導,而是受自己的智力的指導;不僅學習別人的見解,領會其意義,識記下來,背得出來,要深入事物根基,而且要養成習慣,真正理解和應用所學的東西。”[1]48程頤在《二程遺書》中寫道:“教人未見意趣,必不樂學。”縱觀當前對思政課教學的指責與批判,始終圍繞著教學方法的刻板和僵化問題展開。誠然,思政課是實現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的關鍵課程,不可避免地帶有政治色彩;但它又是一門涵養品格、塑造理想信念和“三觀”的課程,其吸引力和感染力不應該被“政治性”所束縛。部分教師和學生仍然將思政課當作為政治服務的意識形態工具,無法激發教師的教學熱情,也難以喚醒學生的學習興趣。
“文本教學”以建構主義為理論支撐,為知識建構提供了有效途徑。建構主義視域中學習過程是一個主動建構的過程,將文本作為一個點,利用多種媒介進行擴展并延伸至現實生活領域,學生從自身的知識和經驗背景出發,有選擇地接收并加工信息,通過學生與文本的雙向互動,建構起新的知識形象,建立新知識與原有知識經驗的聯系,最終內化新知識,使新舊知識達到平衡狀態,促成知識學習與知識生產的統一。由于“文本教學”傾向于學生的獨立學習和交流表達,鼓勵師生通過對資料內容進行充分探討,在爭議和溝通中逐漸實現尊重與認同,啟發學習者對知識思考、生產和學習的內涵與意義進行重新思考,提高了學生課堂參與度和學習主動性。就思想政治教育而言,立足于建構主義的“文本教學”的實質在于“將教師單純的講授知識的方式改變為引導學生探究、發現和建構知識,充分發揮學生的自主性、能動性和創造性,學生通過主體參與構建自身的主體活動,完成認識和發展的任務,促進自身主體性的發展”[2]。
思政課通過引導受教育者在理論學習和實踐演進中不斷塑造人格,因其價值的特殊性,思政課本身就蘊含著美的內涵與真諦,美的存在是思政課成功的因素之一。席勒曾指出,“要使感性的人成為理性的人,除了首先使他成為審美的人,沒有其他途徑。”[3]要實現教育目標,教學方式的選擇不能忽視美學價值的發揮,應引導學生樹立正確價值觀,加強對學生審美能力的培養,創新富有美的教學方式。
何為美?存在論認為,美是無蔽的真理的現身方式,被嵌入作品中的作者自身淳樸、純粹的閃耀就是美。文本的標志之一在于文本的美學尊嚴,在審美的關照下文本摒棄了功利性,指引鑒賞者追求內心情感世界,“以宇宙具體為對象,賞玩他的色相、秩序、節奏、和諧,借以窺見自我的最深心靈的反映;化實景為虛境,創形象為象征,使人類最高的心靈具體化、肉身化”[4]。當美與思政課相結合時,既要求教育符合學生成長發展的必然規律,也要求符合培育學生“真、善、美”的目的訴求,達到“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統一。
文本意義具有無限開放性,閃爍在無窮無盡的海洋中。富于美的文本能夠通過釋放自身的美的特質吸引學生回歸作品的淳樸與純粹,讓思想政治教育復歸本真;當教師從詩情共在的角度對文本進行解讀與設計,思政課也會綻放出更多本體美之花,受教育者透過思政課的本體之美獲得情感的歸屬,實現與文本的情感共鳴,領略生命的真諦,獲得更多的浸潤與陶冶。
思政課文本,尤其是經典文本,大多比較晦澀,使得思政課“文本教學”的實施存在一定障礙。
黑塞認為,研讀世界文學,掌握思想家們留在作品中的思想、經驗等是獲得教養的最重要途徑之一。古今中外優秀文本浩如煙海,思政課涵蓋的內容廣泛,文本的選取很難面面俱到,但思政課“文本教學”往往繞不開經典文本。在我國,施特勞斯學派對經典文本的選編方法最受推崇——在文本選編上滲透著強烈的價值乃至意識形態傾向。但是,具有強烈價值傾向的文本能否真正達到思政課的教育目的是令人懷疑的。
首先,思政課“文本教學”的初心在于通過學生對知識的主動建構提高學生課堂參與度和學習主動性,而教育者將公認的“經典文本”的價值強加給學生,究竟是對學生的心智訓練還是價值灌輸?學者渠敬東的觀點不可謂不正確:大量“純粹的”經典閱讀容易助長學習者的意見性,即強烈的觀念性看法,因經典可能使學習者滋生自以為是的絕對正確錯覺和智力優越感。[5]但真相是,即使學習者的強烈觀念性看法背后的原理正確,可是原理要想真正在現實中發揮作用,需要多方面條件共同起作用。
其次是經典文本的效用能否得到有效發揮的問題。經典文本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文本,關鍵在于其經歲月嚴苛篩選而歷久彌新,具有典范意義及以權威形象呈現給世人的特殊性。任何優秀的文本都是時代的產物,經典文本的建構脫離不了文化母體背景和歷史土壤,包括馬恩著作、中國共產黨奮斗思想相關著作在內的思政課經典文本,有著厚重的歷史文化背景,加之文本理論的深刻性、科學性,學生只有具有較深厚的文化背景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奧妙與深意。“當文本中的文化背景,為讀者的心理結構所包容,即文化感較強,則解讀將會非常順利;反之,就有可能百讀不得其解,甚至排斥文本”[6]。換言之,培養學生的“文化感”是理解文本的前提,而“文化感”的培養并非易事。
培養學生的文本感知是思政課“文本教學”的重要價值。“知識的開端必定永遠來自感覺。于是,無疑的智慧的開端不應存在于僅僅學習事物的名稱之中,而應存在于對事物本身的真正知覺中!只有事物已經被感覺掌握時,文字才能履行其進一步解釋的職能”[1]168,良性發展的“文本教學”情境下,教師作為學生學習的引導者和輔助者而存在,注重對學生感知能力的培養,幫助學生建立文本的感知。文本是客觀世界在主觀世界的感性呈現,指向人的價值世界和審美世界,文本感知能力的高低取決于人生需求、生活經驗和生活背景,對文本的感知能力高低又反作用于人生體會。
受教育者對文本的感知通常會經歷一個從直接而真切到逐步深入的過程。在直接而真切的感知階段,受教育者的體驗和感悟是本源的;隨著知識和經驗的增長,受教育者對文本的認識也逐漸深入,對思政課“文本教學”的感知也隨之變化。如果思政課教學文本的選擇脫離學生生活,尤其是其特色消退甚至變得與其他課程內容無差別,學生對文本的情感共鳴也將逐漸減弱、消失。在具體的思政課“文本教學”中則表現為學生對千篇一律的文本教學方式缺乏興趣。海德格爾曾說:“話語本質上屬于此在的存在建構,一道造就了此在的展開狀態而話語有可能變成閑言……人們在閑言之際自以為達到了對談及的東西的領會,這就加深了封閉。由于這種自以為是,一切新的詰問和一切分析工作都被束之高閣,并以某種特殊的方式壓制延宕下來”[7]。如果教師忽視學生的文本感知能力,只是程式化地解讀文本,那么學生對思政課教學文本的感知就容易變得麻木,出現情感兩極分化。思政課教師如何走出閑言的鎖閉,敞開文本、培養學生感知,開啟學生真正的情感世界依舊是需要深思的理論課題。[8]
“文本教學”的有效運用,對于思政課獲得感的提升有著重要意義。在思政課中引入文本,尤其是經典文本,有利于受教育者更好地理解并掌握馬克思主義思想;尊重經典文本不等于望文生義、故步自封,這就要求思政課教師以開放的視野進行“文本教學”。
在建構主義教學觀下,教學活動不再是老師的“一言堂”,師生通過平等對話達成學習目標,提出問題則是對話的前提,因此思政課“文本教學”要突出“問題教學”,培養學生的問題意識,使學生學習深刻化。
具體而言,思政課教師要根據教學目標要求及具體教學內容的特點設計問題,通過選擇能夠反應一般關系且有概括性的問題,創設問題情境;通過恰當的調控手段,使問題與學生原有的知識結構產生可控性矛盾,借助問題提高學生的認知興趣,從而將教學過程置于學生創造性思維活動中,使學生的創造能力在高度積極性和高度自主性中得到發展。教師或通過對思政課所用文本的把握,或通過對思政課所用文本的有意誤讀,或通過提出具有發散性和爭議性的問題,或通過進一步啟迪學生思考的興趣點,幫助學生理清思路,并引導學生尋求更多的可能性解釋,使學生在質疑反思與討論中超越獨白,實現自我與文本的對話,達到自我提升的目的。
對創設學習情境的關注是建構主義的特征之一,提倡學習者通過活動獲取并使用認知工具。當前,新媒體的發展為情境的創設提供了更加便捷、直觀的手段,通過信息技術整合文本資源,使新媒體與文本的雙向互動成為可能。教師可以根據文本內容選擇合適的新媒體教學方法,使用視頻和文本授課,通過形象的展示,打破學生對經典文本的固化認知,以生動鮮活、富有親和力的方式,拉近學生與文本的距離,減少學生經典文本閱讀的心理阻力。[9]
文本的解讀因不同時期的時代特征不同而存在不同,卻始終是重要的教育資源。優秀的文本資源是特定時代的產物,帶有特定的文化印記,不結合時代背景剖析文本是難以領會文本深意的。文本的文化性對思政課“文本教學”提出了兩方面的挑戰:一是文本的選擇必須與學生的經驗和現實需求結合;二是這種結合必須融入思政課美性價值。也就是說,“經典研究”要與“經驗研究”結合,引導學生切實感受思政課“文本教學”價值在現實中的活力和生命力,具體感悟“文本教學”對自身成長的意義所在。
文本教學必須針對思政課專業需求展開。思政課“立德樹人”的根本要求,使其不能僅從灌輸和教化的角度看待思政課文本和思政課“文本教學”。“文本教學”的專業化研究是深化思政課教學的基礎。研究不到位,則“文本教學”不可行。思政課不能是政治宣傳和價值灌輸,而應讓大學生通過學習經典文本和有新思想、新觀點的現代文本,結合自身對文本的美學體驗和對現實世界的經驗感受,而獲得對“真、善、美”的恰當理解;唯有如此,才能真正體現思政課“文本教學”的美學價值和教育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