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磊
(中共亳州市委黨校,安徽 亳州 236800)
“后扶貧時代”是指在絕對貧困問題解決以后,減貧事業進入到解決相對貧困的發展階段。激發內生動力是低收入群體脫貧的關鍵因素,這是理論研究和實踐工作的共識。然而,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始終是亟待解決而又不容易解決的問題。激發內生動力,對鞏固脫貧成果,防止脫貧人口返貧,推動低收入群體穩步增收,推動鄉村全面振興具有重要意義。只有群眾發展的積極性充分激發出來之后,低收入群體才能實現真正的發展。正如習近平同志指出的,貧困地區的發展靠的是內生動力,如果只是暫時的救濟,簡單改變村容村貌,沒有經濟上的可持續來源,這個地區的可持續發展依然會面臨許多問題[1]。
如何激發低收入群體的內生動力,則是實踐工作和理論研究的重點。當前關于這一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思想意識層面,研究者從精神貧困、認知短缺等思想意識層面,分析貧困文化對內生動力的消極影響,探索從精神幫扶、心理幫扶的角度激發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提出將心理扶貧納入扶貧政策的設計之中,構建多層次的心理扶貧機制[2]。通過“扶心扶志”與“扶知扶智”,重塑貧困農民的主體性[3]。二是社會工作層面,研究者認為扶貧濟困是社會工作的重要使命,提出運用社會工作的專業理念,采用社會工作的專業技巧,激發貧困人口的內生動力[4]。三是發展空間層面,研究者提出從空間理論的角度,培養低收入群體發展的內生動力,如拓展貧困人口的發展空間,推動多元力量參與到農村發展中來,提供培育性的、有利于長期發展的扶貧政策[5]。這些研究從多個方面揭示了提高低收入群體發展內生動力的方法途徑,為制定精準扶貧政策提供了多角度的理論參考,體現了較高的理論價值。對于低收入群體而言,心理扶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發展的積極性。但是,對于貧困戶而言,“等靠要”的機會主義思想是農民個體在當前狀態下利益最大化的行為選擇,是對利益全面考量的產物[6]。因此僅僅靠宣傳教育、心理幫扶很難達到激發內生動力的目標。
在脫貧實踐中,中國共產黨利用組織優勢和紀律優勢,推動各級各類資源下沉,彌補了低收入群體發展能力的不足,對推動低收入群體提升發展水平、增強內生動力具有重要意義,是脫貧實踐的創新。實踐的創新推動著理論的發展,而關于這方面的理論研究相對不足。本文正是立足于中國共產黨推動資源下沉的實踐,從歷史和現實的角度,認真分析資源下沉這一獨特優勢,總結重要經驗,為推動鄉村全面振興,激發低收入群體發展內生動力提供決策參考。
資源下沉是激發內生動力的重要舉措,這是由貧困的根源決定的。李小云把貧困的根源分析為生存性競爭導致的基于物質獲取差異的社會化過程,基于對物質的崇拜和基于物質貧乏而產生的恥辱,社會化的道德出現;社會階層對于差異的固化以及現代社會理性擴張導致的不同種群和國家之間在物質供給方面的差異[7]。因此,貧困產生的根本原因還是能力的差異。阿馬蒂亞·森認為,貧困的定義應該是能力不足,主張預防和消除貧窮的途徑是重建個人能力[8]。激發低收入群體發展的內生動力,就是激發低收入群體渴望發展、能夠發展的意愿和能力,意愿是指個體的主觀想法,而能力則屬于個體的個性心理特征。很顯然,隨著消除貧困的輿論宣傳的廣泛開展,低收入群體發展的意愿都已經具備,影響內生動力的因素主要是發展的能力。因此,提升發展的能力是激發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的關鍵因素。
從發展的角度講,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優質資源下沉到基層有助于貧困戶接近和把握現代性倫理。這里的資源主要是指社會經濟資源和技術資源,是直接或間接對經濟社會發展產生重大推動作用的因素。新發展主義認為,貧困戶缺乏現代性倫理,單單依靠貧困戶自己的力量很難掌握現代性倫理,必須借助于外部優質資源來幫助貧困戶發展,提升他們發展的意愿和能力,打破窮人的思維。由于個人能力、生活環境、資源條件的影響,在生存性競爭的格局下,人與人必然會出現發展的差異,出現貧富差距,這是現代化不可避免的結果。而扶貧就是對集體性生存倫理的維護和對現代性過度擴張的控制以及協助落后于現代化的群體接近和把握現代性倫理,突破貧困文化的傳統社會規范,培育貧困群體的現代理性精神[9]。
從治理的角度講,資源下沉是中國共產黨完善貧困治理的重要方式。解決貧困問題,不僅要依靠發展,還要依靠治理,完善的貧困治理體系能有效激發低收入群體的內生動力。將“貧困”作為治理對象,在黨的統一領導下,政府、市場、社會等多種力量參與到反貧困中來,按照平等協商、公平公正的原則,構建科學合理、行之有效的扶貧格局,最終實現每個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這就是貧困治理的最終目標。但由于條塊分割的行政管理體制,基層治理面臨著“碎片化”問題,無法形成基層治理的合力[10]。科層制的行政管理體制也容易產生官僚主義,影響黨的扶貧政策的貫徹實效,抑制低收入群體發展的內生動力。因此,推動社會治理重心向基層下移,是社會治理現代化的應有之義。這就必然要求資源下沉到基層,推動各種資源、服務、管理放到基層,構建體系完善的資源下沉機制,從而解決貧困治理中的碎片化、官僚化的問題,解決基層資源不足的問題。資源下沉機制能有效推進扶貧各項政策的貫徹落實,從而提升貧困治理體系的科學化水平。
從黨的歷史看,資源下沉是中國共產黨領導扶貧工作的重要歷史經驗。自建黨之日起,中國共產黨就承擔著為人民解放、民族復興而努力奮斗的歷史使命。作為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中國共產黨要完成自己的歷史使命,必須緊緊依靠人民群眾。這樣的政黨倫理決定了中國共產黨必然扎根于基層,服務于基層,決定了各種資源必須下沉到基層。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中國反貧困經過了平均保障福利濟貧到開發扶貧,再到精準扶貧的演進,最終形成了多方力量參與、多重機制保障、保障發展并行、扶貧脫貧并舉的大扶貧格局[11]。在這個過程中,各種資源下沉到基層,有效激發了低收入群體發展的內生動力。以開發扶貧為例,中國共產黨意識到,貧困地區之所以貧困,主要受制于環境惡劣、信息閉塞、交通不便、產業單一等因素,解決貧困問題,必須通過完善公共基礎服務設施,組織各種資源下沉到基層。為增強貧困地區自我發展的能力,從1986年開始,黨中央就制定了開發式扶貧的方針,包括為貧困地區修建基礎設施,發展貧困地區的教育,給予優惠經濟政策,提供優惠貸款等多項措施,推動多項資源下沉到農村。開發式扶貧對于完善貧困地區的公共服務設施,開發當地資源發展經濟,激發貧困地區的內生動力具有重要意義。
黨的十八大以來,為解決扶貧中的低效、低質問題,我國扶貧進入到精準扶貧、精準脫貧階段,推動了各級各類資源下沉到農村。根據資源下沉的內容、組織力量以及實踐做法,資源下沉主要分為以下幾個方面。
組織資源下沉是指依靠組織力量推動的資源服務基層。組織資源下沉在實踐中的做法主要是向基層選派優秀駐村干部。脫貧攻堅成為各級黨委政府的中心工作之后,選派優秀干部到基層進行駐村幫扶成為一項重要的工作措施。駐村干部組成工作隊,成員一般不少于2人,駐村時間不少于2年。駐村工作隊隊長原則上由駐村第一書記兼任。在2017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加強貧困村駐村工作隊選派管理工作的指導意見》中,將駐村幫扶的任務明確為10項,要求駐村干部要宣傳好黨的扶貧方針政策、決策部署,注重扶貧同扶志、扶智相結合,參與實施特色產業扶貧、勞務輸出扶貧、異地搬遷扶貧、生態保護扶貧等各項精準扶貧工作[12]。據統計,2015年以來,全國累計選派駐村干部290多萬名,累計選派第一書記51.8萬名,現在崗24萬名,實現建檔立卡貧困村和黨組織軟弱渙散村全覆蓋[13]。
貧困的本質是發展能力不足,激發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其核心就是解決發展能力不足的問題。向基層選派駐村干部是當前形勢下提高發展能力的重要方法,是激發內生動力的重要方面。這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推動貧困地區特色產業的發展,提升了貧困戶發展的積極性。貧困地區趕上現代化發展的步伐,必須依靠特色產業的發展。只有發展了特色產業,貧困地區經濟社會發展了,貧困戶的發展意愿和發展能力才能得到提升,發展的積極性才能得到提高。從具體實踐看,扶貧干部將貧困地區發展產業作為工作重點,根據當地的資源稟賦條件、地理環境因素,進行有別于其他地方的合理開發,實現差異化發展。如云南省紅河州在上海援滇干部的帶領下,以哈尼梯田為基礎發展生態綠色產業,大面積推廣“稻魚鴨”項目,形成產業化,既增加了農民收入,又保護了哈尼梯田世界文化遺產,具有重要意義。為保障產業能夠持續進行下去,采取了公司化運作,建設生態產業園,對農產品進行深加工。駐村干部利用自身的資源優勢,發揮橋梁紐帶作用,進行協調對接,暢通銷售渠道,讓社會組織、企業對接農副產品,有意識地引導農民發展扶貧產業,形成規模化經營,幫助貧困地區規劃“一村一品”,發展“一村一業”。
2.夯實基層黨組織,為激發內生動力提供組織保障。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是帶動群眾發展的組織保證,是激發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的重要推動力。基層黨組織是宣傳黨的主張、貫徹黨的決定、領導基層治理、團結動員群眾、推動改革發展的堅強戰斗堡壘,是鞏固黨長期執政的組織基礎。調研中發現,貧困村的黨組織大多是軟弱渙散的基層黨組織,缺乏帶領群眾發展的能力。因此,黨的十八大以來,整頓提升3萬個貧困村軟弱渙散黨組織,調整2.3萬名不勝任不盡職貧困村黨組織書記[13]。實施鄉村全面振興,組織振興是關鍵,要打造堅強的基層黨組織。駐村干部通過建立聯合黨支部,規范“三會一課”、主題黨日等組織生活制度,嚴格黨紀黨規,做好表率作用,進一步規范了農村基層黨組織的運行。如重慶彭水天臺村第一書記趙廣東為天臺村無職黨員進行設崗定責,改變無職黨員無崗位、無壓力、無事做的情況,針對村情實際,設置了4大類14個崗位,對全村45名黨員進行設崗定責[14]。在黨支部規范起來以后,吸引在外務工的黨員回到村里發展特色產業,帶領群眾致富。
智力資源下沉是指高校科研人員、科技工作者為服務三農,開展學術研究而進行的服務基層的行為。扶貧是一項系統的復雜工程,對于貧困地區而言,知識技術缺乏是影響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的重要因素。推動智力下沉,讓科技人員直接服務貧困地區,是提升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的重要措施。實踐做法主要有,組織科技專家、研究學者等到貧困地區開展生產技術指導,進行扶貧綜合治理試驗等。這里介紹兩個案例,一是中國農業大學的教授團隊于2009年創建的現代農業科技小院。現代農業科技小院為農民提供生產過程中的技術指導,其特點是在讀研究生與科技人員開展駐地研究,零距離、零門檻、零時差、零費用地服務農戶發展,引導農民進行高效高產生產,探索現代農業發展道路。這種模式深受農民的歡迎,在全國已經建立了100多個科技小院[15]。科技小院服務貧困地區的例子很多,如四川涼山州布拖縣是國家深度貧困縣之一,馬鈴薯是當地的主要作物,在該縣馬鈴薯種植基地建立科技小院,半年之內就讓馬鈴薯產量翻了一番,提高了農民的收入,激發了低收入群體的內生動力。
二是公益組織“小云助貧中心”。小云助貧中心將云南省西雙版納河邊瑤族村莊作為實施貧困綜合治理方案的實驗基地,認為貧困是一個復雜的經濟社會問題,融入到現代市場經濟體系中的農民因缺乏發展的能力而陷入到深度貧困陷阱[16]。小云助貧中心創新扶貧方式,以科學研究為基礎,利用社會力量,推動優質公益資源參與到扶貧中來,然后再引導政府資源投入到合適的地方,形成公益資源結合政府資源優勢互補的局面。在具體扶貧措施上,先彌補福利短板,通過異地搬遷解決住房問題,實現廁所革命、廚房革命。依托當地特色資源稟賦,幫助貧困地區構建順應現代化發展的新產業,提高貧困群眾發展的能力。建設幼兒園,讓兒童從小接受教育,提升兒童的素質,阻斷貧困的代際傳遞。成立雨林瑤家合作社,引導外出務工青年返回河邊村,實現優秀人才向鄉村的回流。這是針對貧困地區發展的綜合治理方案,包括社區規劃、產業培養、住房改善、基礎設施規劃、人居環境規劃等,綜合治理方案立足于提升貧困群眾的發展能力,有效對接市場需求,引導國家資源投入,注重人的發展與自然生態的保護和諧統一,對推動減貧起到了積極作用。
在扶貧領域中,服務資源下沉是指醫療衛生、法律咨詢等公共服務下沉到基層。鄉村全面振興不僅要發展產業,提升群眾的發展能力,還要為群眾做好服務,推動服務資源下沉,方便群眾辦事,這是激發低收入群體發展內生動力的重要方面。在實踐中,推動服務資源下沉,主要體現為設立駐村服務站,對農村電商、社會救助、營業執照、費用代繳等事項的咨詢辦理開展服務。如在江蘇省阜寧縣吳灘街道鄒圩村設立的法律扶貧工作站,解決了村民的法律難題。還有包頭市九原區哈林格爾鎮通過設立駐村服務站,將環保、救助等和群眾關系密切的事項放到村里現場解決,并由鄉鎮干部在固定時間駐村做好服務。現場不能解決的,全部由服務站代辦,并且跟蹤服務到底。這樣不管大事、小事,農民不出村就可得到解決。這種服務資源下沉,是社會治理下沉的具體體現,是鄉村治理現代化的重要方面,是黨群、干群關系和諧融洽的重要因素。服務資源下沉,不僅方便了貧困群眾辦理執照等經濟發展事項,還方便了群眾辦理救助事項,是激發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
得益于長期以來對“三農”工作的重視,中國共產黨關于鄉村振興的制度框架和政策體系基本形成,包括組織建設、產業發展、文化傳承、鄉村治理等在內的鄉村振興的主要內容也為廣大基層黨員干部所熟知。在鄉村的組織振興、產業振興、人才振興、文化振興、生態振興等各個領域,都離不開內生動力的激發。資源下沉是激發內生發展動力、提升內生發展能力的關鍵舉措,可以很好地解決低收入群體資源不足的問題,能在一定程度上為貧困地區帶來發展資源。但是,由于資源下沉不是穩定的行政管理體制,存在著人員變動、政策變動的情況,為扶貧產業發展帶來變數。因此,要通過相應的政策選擇,來規避資源下沉機制所帶來的不確定性,為激發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提供穩定的政策激勵,為鄉村全面振興提供持久的政策支持。在進行政策設計時可圍繞以下方面展開。
扶貧的本質是提升貧困戶的發展意愿和發展能力,因此,在扶貧過程中要體現低收入群體的主體作用,而扶貧干部、專家學者等外來力量則起到幫助引導的作用。在鄉村傳統的物質基礎和社會關系的條件下發展現代產業,不能忽視鄉村的社會過程、社會結構和社會關系,以低收入群體為中心,基于他們對貧困的認知來規劃鄉村發展[17]。從駐村幫扶機制的角度講,駐村干部會有任期限制,到期后會由新的扶貧干部接任,會存在正常的人員流動,而扶貧產業的培育發展受人的因素影響很大,每位扶貧干部的工作能力、思路、資源會有很大不同,在駐村干部任期到期后,新的扶貧干部未必能對前任的發展思路和發展資源進行有效對接,這就導致了扶貧產業的不穩定性,造成產業發展的斷層。另外,扶貧產業的培育、發展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這也影響了扶貧產業的可持續性,造成了產業發展后續不足。產業發展的不穩定性,會影響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的激發。因此,在發展產業的過程中,一定要體現低收入群體的主體作用,尊重低收入群體的主體地位,提高自身發展能力。
主體性是指“在主客體相互作用的實踐中表現出來的自主性、能動性、創造性、目的性等主體的規定性[18]”。在產業發展中,注重發揮低收入群體的主體作用,要體現出低收入群體的自主性、能動性、創造性和目的性,而幫扶干部、技術人員僅起到引導的作用。這就要求低收入群體能掌握產業發展技術,能有效對接市場,這樣可以形成產業發展的良性循環,不會出現因扶貧干部的調換而導致產業無以為繼的情況。一些地方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扶貧藕獲得豐收后,如果按照市場價賣出,會出現虧本的情況,于是賣給扶貧干部的單位。某地生豬飼養不符合市場要求而無法進入市場銷售,只能由扶貧干部親友購買,這就是產業規劃不能適應市場需求而導致難以持續健康發展。因此,在進行產業規劃時,善于引入市場力量,采取“企業+農戶”的方式,企業能夠很好地感知市場的變化,能夠準確把握市場需求,這是駐村干部所不具備的。村企雙方處于平等地位,根據各自的資源稟賦和發展需要,堅持自愿原則,協商確定合作的形式、內容,通過資源整合,做到優勢互補,推動鄉村更好發展。
扶貧的關鍵要素是人才隊伍建設,激發低收入群體發展內生動力,需要人才作為保障。鄉村全面振興的關鍵在人才,當前貧困地區面臨的普遍難題是人才的缺乏,能把握現代化發展規律的人才更是缺乏。資源下沉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鄉村人才缺乏的不足,然而不管是駐村第一書記,還是下沉的科技工作者、扶貧專家都有一定的任期限制,在任期結束后,除少部分選擇繼續駐村扶貧外,大多選擇結束任期返回原單位。這就出現了駐村幫扶能彌補鄉村人才缺乏,但又不能完全滿足鄉村對人才的需求之間的矛盾,這是資源下沉的悖論。在調研中發現存在這樣的問題,由于組織部門規定,干部的提拔任用必須有在基層駐村扶貧的工作經歷,導致有的干部到基層駐村扶貧僅僅是為了增加基層工作履歷,并不能沉下心來真正服務鄉村建設,由于思想認識錯誤或工作能力有限,僅僅做一些事務性工作,不去思考鄉村的發展大計,遇到難題往往繞著走。還有的駐村干部任期結束,調換了新的駐村干部,人員變動無疑對鄉村長遠發展具有一定的不利影響。解決這樣的問題,必須培養鄉村本土人才。正如習近平同志強調的:“選好配強村兩委班子,培養農村致富帶頭人,促進鄉村本土人才回流,打造一支不走的扶貧工作隊[19]。”
“不走的扶貧工作隊”可從以下方面思考,一方面延長駐村干部的任期。當前貧困地區特別需要能順應現代化發展的人才,能真正熱衷于鄉村發展的人才。消除絕對貧困主要是解決“兩不愁,三保障”問題,有著明確的考核指標,而消除相對貧困則融入到鄉村全面振興中去,需要在產業、組織、生態、人才等各個方面持續努力,考核方式更加復雜,考核指標更加多元,這也意味著對基層干部的能力、資源、思路要求更高。另外,駐村干部融入鄉村,形成完整的工作思路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因此,在選派駐村干部時,要優先選派能力強、素質高、資源廣的干部。當前相關文件規定駐村時間不少于2年,在實際執行中也通常將駐村時間確定為2年。但從實踐看,駐村干部要想為鄉村振興貢獻力量,兩年的時間是不夠的,建議延長駐村干部的任期時間。在對駐村干部的工作考核中,著重考核工作實績,既包括打基礎、立長遠的潛績,也包括看得見、摸得著的顯績,對工作實績突出的干部要優先重用。另一方面建立鄉村振興人才培養的有效機制。當前,主要通過培訓、選拔和引進的方式,解決鄉村人才缺乏的問題。培訓的內容主要是電商、專門技術等適應現代化的知識,培育新型農民。國務院扶貧辦主管的社會組織友成企業家扶貧基金會為鄉村振興開展了短期和長期培訓,短期培訓的課程體系主要包括農業技術、合作社的運營管理、電商知識技術等當前低收入群體急需的知識技術。培訓對象主要是致富帶頭人、合作社管理人才、返鄉青年、村官、鄉村媽媽等。長期培訓主要包括基礎教育,為鄉村學校培養師資力量,提供優質教育資源[20]。選拔和引進農民企業家回村擔任村支部書記、帶頭人,他們對市場經濟比較熟悉,熟悉黨的方針政策,能帶動鄉村產業的發展。
“后扶貧時代”解決相對貧困問題,必須提高低收入群體收入水平,改善鄉村基礎設施建設,推動城鄉公共服務均等化,這就要求基層治理的重心下移。在調研中發現,鄉村治理呈現缺失狀態,凡是貧困村也是基層黨組織軟弱渙散村,基層黨組織政治功能弱化、治理缺位,不能滿足基層善治的需要。在全面從嚴治黨向基層延伸的政治環境下,一些村干部在執行扶貧政策時依然存在著優親厚友、弄虛作假的現象,使基層治理科學合理、公平公正的任務依然艱巨。基層治理中的不合理現象不僅降低了低收入群體發展的內生動力,還影響了黨群、干群關系,影響了黨在群眾心目中的形象。基層黨組織是黨在基層的戰斗堡壘,是黨全部戰斗力的基礎,承擔著推動發展、服務群眾、凝聚人心、促進和諧的重要作用,因此基層治理要著重發揮基層黨建的引領作用。駐村干部開展工作也都以完善基層黨組織、規范村干部的行為為工作的起點。駐村干部以其強大的人脈資源、獨特的人格魅力,有效革除某些村干部的不作為、亂作為的官僚積弊,甚至重塑了基層行政倫理,確實改變了群眾對基層干部的認識。
當前,要繼續加強鄉村基層黨組織建設,著力增強黨組織的政治功能,實現鄉村治理的科學合理、公平公正。以實現鄉村全面振興為著力點,加強黨對農村工作的領導,實現黨的有效領導和鄉村民主化協商相結合,切實解決影響低收入群體內生動力的治理難題。脫貧攻堅任務結束后,扶貧政策保持不變,因此還要加大扶貧政策執行的監督力度,并以此為契機深化農村公共事務協商監督制度建設。規范議事協商機構的組織建設,規范化建設村民協商機構,從干事公平公正、為人正派的農村黨員中推選出議事協商機構成員,確保農村事務監督不缺失。創新設置低收入群體利益訴求表達的多元化渠道,構建低收入群體的話語表達平臺,培養話語表達意識。建設積極向上、風清氣正的鄉規民約,以文化道德力量規范鄉村治理中的不足,營造推動鄉村發展的積極氛圍,減少鄉村治理中的人情干擾因素。在條件允許的鄉村,積極推動自然村黨組織建設,縮小農村自治范圍,以利于農村事務的監督,推動共同利益的形成。
消除貧困是中國共產黨初心使命的重要組成部分,始終是中國共產黨推進社會變革的重要目標。經過改革開放40多年的發展,中國的貧困問題已經從經濟總量不足演變為結構不合理的產物,是一個結構性問題[21]。社會保障體系的不健全、發展空間的缺乏、發展資源的不足都會影響到貧困治理的成效。在“后扶貧”時代,構建大扶貧格局,形成科學有效、設置合理的貧困治理格局,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題中應有之義。在實踐中應進一步創新資源下沉的方式,豐富資源下沉的內容,規避資源下沉的不利影響,推動資源下沉與貧困治理有機融合,為推動鄉村全面振興提供實踐經驗和政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