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寧
(沈陽師范大學法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4)
本文將對未成年人打賞主播問題從行為性質、法律效果、責任的承擔、直播平臺管理責任、政府部門的監督管理等方面進行研究和建議。
打賞主播的行為在法律法規中一直未明確確定,現實案例中各院法官裁判標準不一。其中對打賞行為性質爭議最大的觀點是贈與合同說和服務合同說。所謂服務合同,是指全部或者部分以勞務為債務內容的合同。將主播表演的內容作為服務合同中的勞務,觀眾的打賞則是為主播的服務應付報酬。提供服務的一方有權要求被提供服務的一方為自己的勞務支付報酬,如此,直播間里的觀眾都應為主播提供的服務支付報酬,但在直播打賞中,是否打賞以及打賞多少完全憑觀眾的意志,不受勞務內容的價值限制,不符合服務合同中的對等性。并且打賞與支付報酬亦不相同,支付報酬是服務合同中被提供服務一方的義務具有強制性,而打賞行為是觀眾的權利具有隨意性。
所謂贈與合同,是指贈與人將自己的財產無償給予受贈人,受贈人表示接受的合同。第一,觀眾進入哪種直播間是觀眾自己選擇的,而主播也是根據自己的特長或喜好而自愿選擇提供直播內容,不是在觀眾進入直播間后要求直播表演其需求的內容,符合贈與合同的隨意性。第二,贈與合同具有無償性,打賞行為屬于贈與行為,觀眾的打賞是對主播的表演的一種贊賞與肯定。第三,打賞行為與贈與行為都具有非對價性,都是根據自己的經濟情況和情感而贈送,而無關受贈方是否償還相應價值的回報。第四,直播打賞行為具有自愿性,進入直播間沒有金額門檻,繼續觀看還是退出直播間打賞與否沒有任何一方強制要求,與贈與合同的自愿性相符。第五,贈與合同屬于單務合同,贈送者以轉移財產所有權為義務,但受贈人不承擔任何義務,打賞行為中觀眾打賞,主播卻不承擔任何義務。綜上本文更傾向于打賞行為屬于贈與合同。
我國未成年人民事行為能力分成三個年齡階段:年齡不滿八周歲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其實施的行為屬于無效行為;八周歲以上的未成年人是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可以獨立實施一些法律行為,其實施的法律行為應符合其年齡、精神和智力范圍內,超出其年齡、精神和智力范圍的行為屬于效力待定行為,應由其法定代理人追認;當未成年人年滿十六周歲以上,并且以他自己的勞動收入作為其主要的生活來源時,完全可以獨立實施民事行為。
對于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所作出的法律行為效力的認定沒有具體規定,就以符合其年齡、精神和智力相適應為規定。打賞主播時往往是非理性的,不知道會帶來多重的后果,超過自己的認知能力和經濟能力。在這種情況下,限制行為能力人的法定代理人拒絕追認其行為效力,應當認定其行為無效。另外,打賞行為屬于單方無償行為,應該盡可能保護贈與人的權利,尤其是未成年人。贈與合同中,贈與財產為轉移之前可以撤銷贈與行為,但由于打賞行為具有實時性的特點,支付即轉移,贈與人的撤銷權無法得到保障,未成年人在沖動的情況下做出與其年齡和經濟能力、認知能力不符的行為無法實現撤銷,有違平等原則[1]。因此,對于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實施的打賞行為,首先應該得到其法定代理人的追認,再根據其年齡、智力、消費觀、金錢觀、家庭經濟水平、打賞行為是否造成家庭經濟困難等多方面進行考量其是否有效。
民事訴訟中實行誰主張誰舉證的舉證責任制,法院在判定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是否知情的過程中,進行合理推定,根據法定代理人提供證明是未成年人在其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打賞行為的證據,結合打賞金額、未成年人家庭條件、未成年人事后態度等因素推定是否判定返還全部或部分打賞金額。而在直播打賞過程中,未成年的法定代理人很難尋找證據來證明是由未成年人實施的打賞行為。存在于直播平臺的數據,法定代理人也很難取證,其舉證責任未免過重,不利于保護法定代理人權益,可以設定在一定情況下,實施舉證責任倒置[2]。同時,如果在主播明知打賞用戶是未成年人的情況下,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可以證明是主播誘導未成年人打賞,法定代理人沒有進行追認,主播和直播平臺應承擔主要過錯責任。
現實中主播與直播平臺是兩個主體,直播平臺占主導地位,觀眾充值兌換直播平臺的虛擬物品用于打賞,觀眾充值的錢暫存于直播平臺,而后直播平臺與主播按照一定比例進行分配[3]。所以打賞主播不僅是觀眾與主播有利益關系,與直播平臺也有利益關系,法律上也沒有將主播與直播平臺的責任分明。現實中,觀眾也很難直接聯系到主播,往往是通過向直播平臺投訴、反饋而得到反映,要求觀眾向主播請求賠償難度過高。本文觀點認為應將直播平臺作為第一責任人,觀眾直接對直播平臺請求協商或提起訴訟,而后由直播平臺與主播按他們彼此之間的約定返還一定比例打賞金額。同時,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也應承擔監管不力的責任,承擔相應的過錯責任。
直播行業是新興產業,在發展初步內部管理不完善,主播魚龍混雜,審查監管不力導致網絡直播環境較差,沒有嚴格的行業規范,直播內容豐富但摻雜著低俗的內容,并不適合未成年人觀看,不符合社會發展。直播平臺應該嚴格治理本平臺的主播表演的內容,尤其是提供給未成年人觀看的直播。首先,平臺要嚴格審核注冊條件,注冊實名制上傳身份證明照片,注冊對象是未成年人的情況下,應添加其法定代理人的信息[4]。其次,嚴格禁止主播誘導未成年人打賞其表演,限制未成年賬戶打賞金額過大,一旦出現打賞金額過大情況及時向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通知并在其沒有拒絕情況下才能認定為打賞成功。再次,應為家里有未成年人的賬號添加一項附加權利,在打賞時超過多少金額需要面部識別等其他二次驗證。最后,應設置打賞緩沖期,建立一些緩沖機制,為未成年人設置冷靜期,對于大額打賞金未成年人在一定期限內可以實行反悔權,以免未成年人沖動打賞、刺激打賞,形成不健康的消費觀。
由于網絡直播行業是新興行業,政府部門對其管理職權不明確,管理力度不夠,政府對其內部運行模式、行業規范等了解不透徹等問題困擾使監管效力低下。首先,應明確政府監督部門的職權與獨立性。各個部門職權交叉嚴重使其職權重復和監管缺失,應詳細分工共同協作。其次,應加強對網絡直播平臺的治理規范。直播平臺的主播魚龍混雜,其直播內容低俗、不健康,沒有規定什么范圍內容可以直播什么范圍內容不可以直播,直播內容一直在挑戰法律底線,應盡快打擊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直播內容。最后,加強對未成年人的保護。網絡信息的普及,使當代未成年人過早接觸網絡信息,電子貨幣的流行使未成年人對金錢、消費觀的建立有較大影響,家長的監管與教育存在缺失,但也應為未成年人這一弱勢群體建立正確的引導,政府與社會更應保護未成年人[5]。
綜上,未成年人打賞主播屬于贈與合同,不滿八周歲的未成年人打賞行為無效,八周歲以上的未成年人打賞行為效力待定,年滿十六周歲并且以他自己的勞動收入作為其主要的生活來源時,就將其視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完全可以獨立實施民事行為,其打賞行為有效。直播平臺、主播和未成年人的法定代理人應各自按照一定比例承擔過錯責任。直播平臺應對其內部運營及直播內容進行整治,嚴格把控直播環境。政府應加強對網絡直播的監督管理,促進網絡直播健康發展。法律法規應盡快立法,對打賞行為性質、責任、救濟等問題樹立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