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醫養社”結合的新型養老模式

文｜徐彩云 中央民族大學

馨敬養老院于2016年12月由都江堰市民政局批準為社區養老院建設單位，都江堰杰琳康復醫院（以下簡稱“杰琳康復醫院”）是作為承接主體進行改擴建的集養、醫、護為一體的養老機構。都江堰馨敬養老院與杰琳康復醫院在同一建筑體內，既相互融合又相互獨立，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醫養一體。馨敬養老院和杰琳康復醫院都是杰琳醫療健康管理股份有限公司集團下面的子公司。整個集團專注于普惠醫療和普惠養老。馨敬養老院的建筑面積達3000平方米，養老床位110張，目前入住了80多位老人。養老院依托杰琳康復醫院及其技術指導單位的醫療資源優勢，開展健康檔案建立、慢性病管理、醫療保健、康復理療及心理疏導等服務。自2016年創辦以來，接納入住老人1600人次，大多是70歲以上失能、半失能的老人。

創業初衷：失能者老有所養

距離都江堰3公里處，有個聚源鎮，遠離喧囂，沒有城市的燈紅酒綠和車水馬龍，這個鎮顯得更加寧靜祥和。馨敬養老院便坐落于此，院內硬件設備齊全，配有高標準、人性化的餐廳，獨具特色的棋牌室和娛樂室，寬敞的戶外活動場所。

2019年11月1日，肖澤東被都江堰的市政法委和公安局通知去開會。一對老夫妻的兩個兒子都在吸毒，要被收監。兩位老人白發蒼蒼，消瘦而憔悴，看到孩子被警察帶走，聲淚俱下，痛罵孩子不孝。風燭殘年之際，還老無所依，令人心痛。肖澤東將兩位老人安置在馨敬養老院。社會上有很多“老無所養”的人。按理說，這些“三無老人”應該住進公立的養老院，不過這類資源往往特別稀缺，一床難求。倘若這些老人又是失能或半失能，那他們的養老更成問題。肖澤東知道這些老人的生活是很不容易的，沒有自理能力，而這些人當中又有一部分老人無人照顧，要么是失獨老人，要么子女不孝。如何才能實現孤寡殘障者皆有所養？

肖澤東的思緒被拉回到自己的大學時光。1998年，他畢業于四川大學。當他還在念大學的時候，父親離世，爺爺陷入無人贍養的境地。盡管爺爺養育了6個子女，但面對臥病在床的老人，子女之間互相推諉，爺爺無人照顧。這多么讓人心寒啊！自此，他心想都說養兒防老，養的越多，子女的負擔就越小，但現實生活中卻時有出現子女越多，相互之間矛盾就越多的情況。最后，肖澤東做了決定，他畢業后便回到家鄉承擔起了照顧爺爺的責任。但老爺子常因自己久病不愈而感到焦慮，為牽累自己的孫子心生愧疚。

6年后，爺爺離開了人世。6年的陪伴使得肖澤東感觸頗深，失能老人的養老問題才是養老領域中最痛的點。對于照顧者來說，長期的照顧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經濟上都是極大的考驗。老人癱瘓在床，大小便失禁，無自理能力。家庭負擔極重、子女苦不堪言。兒女們不僅需要花費大筆醫療費用，還需要一整天都守在老人病床前。而且老人們不會因為得到了悉心照顧立馬健步如飛，反而可能會越來越需要子女的照顧。

子女們身負照顧老人的重擔，壓抑、厭倦、矛盾、彷徨、崩潰、內疚等情緒隨之而來。這真的是一場消磨親情的拉鋸戰！這段經歷讓肖澤東意識到，只有“醫養結合”的機構養老模式才是養老的新出路，對失能老人和子女雙方皆然。

都江堰是擁有65萬人口的縣級市，其中60歲以上且政府認定的低保老人有1800多人，而這些人中有接近400人是失能老人，比例達到了20%。截至2018年底，我國患有慢性病老年人接近1.8億，失能和部分失能的老年人口超過4000萬。這個基數很龐大，而養老機構供不應求。如何讓這些失能半失能的老人活得有尊嚴？這是社會的一個痛點。

老人在與子女相處的過程中，或多或少存在著“代溝”，而他們在養老院，有一群年齡相仿的伙伴，可以聊聊天，說說話，還有豐富的業余活動，彼此容易找到共同話題和產生共鳴，從而減輕老人的孤獨感。如果他們長期在一個封閉的環境里，生活質量反而會下降。尤其是那些失能的老人，居家養老對家庭是巨大的壓力。因此，肖澤東更加提倡機構養老。

2016年12月，肖澤東牽頭正式成立都江堰馨敬養老服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馨敬養老院”），考慮到農村人口老齡化的進程加快，養老院坐落在城鄉接合 部。

國際上通常將65歲及以上的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超過7%，或60歲及以上人口占比超過總人口的10%作為國家或地區進入老齡化社會的標準。2019年我國60周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18.1%，65周歲及以上人口占總人口12.6%。中國的老年人口不僅基數大，而且人數增長速度快，老少結構倒置繼續加大。

然而，中國進入老齡社會時的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落后，具有“未富先老”的特征。因此，解決老年人養老的問題就顯得尤為迫切和必要。國家在大力推進醫養結合，加快老齡事業和養老產業的發展。近幾年，逐漸興起了一種“醫養結合”的新型養老模式，將現代醫療服務技術與養老保障模式有效結合。

肖澤東在醫養結合的基礎上，以自己的實際行動構建了“醫療+養老+社工”大健康閉合環的新型養老服務體系，為養老服務打造了完整閉合的資源鏈條。2020年3月16日被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評為“全國醫養結合典型經驗機構”。

新型養老模式：“醫療+養老+社工”相結合

馨敬養老院實現了醫療、養老、社工服務的無縫銜接。養老院為老人提供日間照料和護理服務。此外，養老院和杰琳康復醫院在同一建筑體內，老人可以很方便地獲得醫療資源。如果遇到一些特殊的疑難雜癥，養老院也會對接優質的外部醫療資源，如四川華西醫院、四川省人民醫院等。除實現了醫療和養老的結合，肖澤東還進一步完善養老服務體系，將其與社工機構結合在一起。

他于2017年發起成立了都江堰市福源社會工作服務中心（以下簡稱“福源社工”）。福源社工是一個獨立的機構，所以馨敬養老院向福源社工購買服務。肖澤東說，社會工作是服務對象的貼心人和社會的正能量。福源社工為馨敬養老院提供老人精神文化活動、志愿者服務、心理干預，協調醫患關系，以及鏈接社會資源 等。

值得一提的是，心理干預這塊的內容尤其重要。無論是馨敬養老院的工作人員，還是醫院的醫護人員，長期與老人打交道，容易出現職業倦怠。因此，社工也會給這些長期服務于老人的工作人員進行職業心理干預。

馨敬養老院還在探索的路上，不斷優化、整合和鏈接社會資源。2020年，馨敬養老院攜手福源社工，發起“失能老人援助計劃”。目前，該計劃已經得到都江堰社會福利與養老服務協會基金的支持。這個項目已經啟動，準備接納30位失能老人集中養老，讓老人生活質量有保障，同時提供醫療、心理建設等服務，讓他們生活得更有尊嚴。

馨敬養老院與一般的養老院有著實質上的區別。一般的養老院沒有社工和強大的醫療團隊支撐，一旦老人出現疑難雜癥，養老院便束手無策，而且一般養老院也不能解決中低端老人的養老問 題。

馨敬養老院則整合了醫療、養老、社工和基金，不僅能為老人提供日間照料和護理，還提供康復治療和社工服務。同時通過鏈接基金，解決中低端老人的養老困境。馨敬養老院集醫療、養老、社工、基金于一體，資源之間相互整合和彌補、相互促進。這實際上形成了一個養老資源鏈的閉環，實現了資源的良性循環。

未來發展：嵌入式養老的新機遇

馨敬養老院的社會屬性很強，聚焦于普惠養老，而非高端養老。盡管肖澤東提倡機構養老，但就目前來看，居家養老和社區養老還是養老照護的主體，機構養老僅能服務小部分的老人。

醫養結合的痛點在“醫”不在“養”，不談醫療服務體系，醫養結合無從談起。“醫養結合”的理念是用醫學知識解決養老問題，必須醫先行。醫養結合的模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如何讓老人在獲得生活照料的基礎上，還能獲得便捷的醫療服務，才是推進“醫養結合”應該關注的問題。

肖澤東是個敢想敢做之人，他對馨敬養老院接下來的發展有明確的規劃。

第一，給老人做口述史，書寫老人的故事。一個人經歷過多少風風雨雨，是是非非，經過歲月的洗禮和沉淀，回過頭看，思緒綿延，有數不盡的感想。肖澤東的這個靈感來源于入住的兩位老人，一位曾是阿壩州衛生局的副局長，一位曾是女教師。這兩位高齡老人總是感情充沛地跟工作人員講述他們曾經的經歷。許許多多的故事，平凡而偉大。后來他們都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但令肖澤東動容的是，他們仍記得自己生命歷程中的那些片段。

第二，嵌入式養老，解決失能半失能老人社區養老和居家養老難的問題。居家和社區層面的醫養結合是國家目前養老階段的重點課題，但恰恰這個方面問題最大，失能半失能老人無論是入住養老機構，抑或是居家養老都難以獲得方便有效的醫療服務。原因在于社區醫療機構的羸弱以及醫療照護能力的不足。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馨敬養老院嘗試做“嵌入式養老”，在兩個社區試點，成立社區日間照護中心，讓社區的失能老人能有效地獲得門診服務和上門服務。肖澤東表示，做任何事情都要先試點，再不斷地改進，任何宏大的目標，都要細分成一個個小目標，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去做。

當問及肖澤東對社會企業的看法時，他說自己對社會企業的理解是粗淺的，簡單來說，社會企業可以用12個字來總結，即：公益心態、市場思維、商業手法。公益心態體現社會企業的存在是為了解決社會痛點，而不是以營利為目的。市場思維，指的是以市場為導向的思維模式，具有市場敏銳性，能認識到市場發生的變化，并對市場的發展趨勢做出正確的判斷，改變固有思維模式，最終適應市場變化。因循守舊，最后只能畫地為牢。而商業手法，則是社會企業為了生存要有造血能力，實現創收。同時，社會企業要產生“三利”，指的是利政府、利社會、利自己。不僅幫助政府解決社會痛點，給服務對象帶來貼心服務，向社會傳播正能量，同時自己也獲得了收益，收獲了幸福感和成就感。

（參考文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