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俊好
(淮北師范大學,安徽 淮北 235000)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顧名思義,就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被偵查機關抓獲或主動投案自首之后,愿意對自己的主要犯罪行為做符合事實的供述,對于檢察機關依法指控的犯罪事實和量刑建議,沒有異議,自愿簽署案件具結書,法官因為被告人認罪態(tài)度良好而從寬處理的制度。
根據陳衛(wèi)東的觀點,“認罪”的含義為對指控的基本犯罪事實無異議,“認罰”的含義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在認罪的基礎上,對于該犯罪行為帶來的刑罰上的后果自愿選擇接受,包括對檢察機關提出的罪名、量刑幅度或者刑罰執(zhí)行的方式都沒有異議。[1]
有關認罪認罰案件的程序適用,《刑事訴訟法》做了有關規(guī)定,最具創(chuàng)新性和效率性的為審判員獨任審判速裁程序。只要案件符合速裁程序的適用條件,案件事實證明標準達到法律要求,被告人認同檢察機關指控的罪名和量刑且對法院采用該程序無異議的,審理案件的法官可以選擇速裁程序,其他案件仍然可以適用簡易程序和普通程序。
認罪認罰制度其實是將案件通過罪行的嚴重程度和被告認罪態(tài)度以及與控辯雙方的合意程度進行了繁簡分流,分別可以適用不同的審判程序。在認罪認罰案件當中,不可或缺的前提是檢察機關和被告人之間的訴訟合意以及控辯雙方之間的意思表示一致,在此過程中定罪和量刑程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壓縮和省略,庭審中的許多環(huán)節(jié)也可不再進行,這誠然提高了法官辦案的效率,減輕了法院審理案件的負擔,但也有可能因為某些環(huán)節(jié)的缺失導致被告人的應有權利得不到保障,損害被告人的利益,所以在認罪認罰案件中,應當在保證被告人真實自愿的前提條件下,按照案件可能判處刑罰的嚴重程度以及控辯雙方的合意情況適用不同的審判程序,許多關于認罪認罰制度的法律規(guī)范也明確了這一原則。[2]
由于認罪認罰的證據表現(xiàn)形式主要為被告人對犯罪行為的供述,所以重點應當審查的對象主要包括:犯罪人認罪認罰以及程序選擇的自愿性、定罪事實與量刑事實的真實性、控方提出的量刑建議的適當性等。
在認罪認罰案件中,被告人對于被控訴的犯罪內容承認的自愿性和明智性是認罪合法性審查的重要方面。在此類案件中強調的是被告人依據自己的真實意思對所擁有的合法權利處分的自由,此時對被告人認罪合法性負有主要證明責任的是該案件的公訴方。也就是說公訴方提供的證據要使法官相信被告人是在明確了解案件情況和程序的基礎上自愿作出認罪認罰決定的。
1.自愿性的審查
被告人的自愿供述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運行的基礎,在認罪過程中不存在司法機關對其利誘、威脅暴力對待等情況,否則被告人供述不能作為證據使用。為證明被告人的認罪認罰確實出于自愿,控方需要向法官提交證據以表明被告人在認罪過程中并沒有被施加外界壓力或刑訊強迫,法官也要就該方面的證據進行重點審查,主要包括確認偵查機關在訊問被告人時的時間、地點是否符合有關程序的要求,是否存在上文中提到的強迫認罪的情形,核對訊問人員和被告人的簽字情況,以及口供的形式與內容是否實質合法。對于被告人認罪是否出于自愿的審查是防止冤假錯案形成的關鍵,所以該方面的證據必須重點加以審查。
2.明智性的審查
該審查主要包括對被告人認知能力的考查和知悉性的考查。關于認知能力的要求,《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三條和2014年發(fā)布的《速裁程序辦法》第2條第1項均規(guī)定被告人如果為未成年人、盲聾啞人或是尚未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能力的精神病人,是不能適用速裁程序的,因為他們可能對認罪認罰制度缺少明確的認知,應有權利會因缺少認知能力而受到損害。知悉性的審查主要集中在司法機關是否已經明確告知被告人關于認罪認罰制度的有關法律規(guī)定和其應該享有的權利,被告人是否已經明知其被指控行為的性質以及認罪后果。
能夠證明以上方面的證據主要是控方提供的已經告知被告人所有權利和有關法律規(guī)定的書面文件,如《被追訴人認罪權利告知書》。法官在被告人作出認罪表示的情況下,要依法詢問被告人,有關的司法機關是否已經履行了上述告知義務,法律規(guī)定被告人享有的義務是否得到了保障。
雖然被告人已經認罪,但審判機關對于控方指控的犯罪事實也應當進行審查,在現(xiàn)實案件當中并非所有被指控的被告人都是有罪的,如果法官在審理過程中不對被告人犯罪事實的證據進行質證和審查,那么很可能會出現(xiàn)替人頂罪的情形。法官在案件開庭審理之前應當全面閱讀案卷,審查控方是否對提起公訴的犯罪事實提出了確實充分、足以證明被告人有犯罪事實的證據,能夠形成證明案件事實的證據鏈。
雖然認罪認罰案件在使用簡易程序和速裁程序時有很多的環(huán)節(jié)是可以省略的,但不能因此放松對案件真實性審查的標準。書證、物證、視聽資料、鑒定意見、電子數據等客觀性證據的來源和取得程序必須符合相關法律的規(guī)定,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被告人的供述等較為主觀性的證據要保證不存在刑訊逼供、威脅利誘的情況,如果存在非法證據必須及時排除。[3]
在被告人向司法機關表達了認罪認罰的想法之后,控方與被告方可以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協(xié)商量刑的種類和幅度,達成有關的協(xié)議后,控方就會向法院提起公訴。很多被告人之所以選擇認罪認罰,主要目的是就為了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獲得量刑上的從輕處罰,但是控方所提出的量刑建議不一定會被法官接納,量刑建議明顯不當,人民法院會提出調整建議,控方或被告人及其辯護人有異議的,法院會依法作出判決。
法庭在對被告人認罪合法性和控方指控事實真實性這兩方面的證據都審查過無異議之后,就會進行對控方量刑建議的審查,法官通過詢問被告人和律師來了解被告方是否與控方進行過充分的協(xié)商,對于控方承諾的量刑優(yōu)惠是否落實,有時還會聽取被害人的意見,將其作為量刑的參考。
在確定了認罪認罰案件的主要證據審查對象之后,面臨的下一個問題就是案件的證明標準問題。關于認罪認罰案件的證明標準,業(yè)界仍有較大的爭論,各種學說都存在爭議,主要爭議的焦點在于是否要因認罪認罰案件程序有所簡化而降低證明的標準,理論界和實務界均對此提出了不同的看法,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
根據《刑事訴訟法》第五十三條的規(guī)定,我國刑事案件對于證據要達到的證明標準為排除合理懷疑,主要包括定罪量刑的事實要有充分的證據加以證明,形成完整的證據鏈,且凡是用于定案的證據的獲取程序都符合法定程序,達到以上證明標準的案件才能被認為已經排除了合理懷疑,能夠認定被告人確實有犯罪行為。有些學者認為,在實務中被告人認罪認罰的案件,證明標準可以有所降低,只要現(xiàn)有的證據材料能夠證明存在基本的犯罪事實且該事實為被告人所為,而被告人和被告人律師對此沒有反駁就可以定案,這樣能夠在保持公平的前提下大幅提高效率。
就作者而言,本人并不同意降低證明標準,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大部分案件本身就省略了一些程序,依照我國現(xiàn)行的法律體系和司法程序并不能保證在此基礎上降低證明標準依然能保證案件的真實和公平,雖然此舉有利于減輕司法負擔,提高辦案效率,但現(xiàn)實基礎過于薄弱,暫時很難實現(xiàn)。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我國現(xiàn)階段一項非常重要的制度,在簡化訴訟環(huán)節(jié)、提高訴訟效率、降低訴訟成本、減輕司法負擔方面有很大的意義,但與此同時也要最大限度地做到程序公正,避免出現(xiàn)冤假錯案和自由裁量制度的濫用,把握重點證據審查對象,最大限度地發(fā)揮該制度的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