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釗
見證
我們的腳,撐在被漆得油黑的鐵砧邊,
如果把那圖景倒置過來,仿佛是某人的喪禮,
孩子們在鼓聲中睡著了,
接連不斷地跺腳,贊美雨后的向日葵地,
正是由于那樣飛馳,我們無比準確地辨清了
微瀾不驚,粼光與先前沒什么兩樣。
但是漁人的困惑一點點散去,
在整天的勞作中,潮汐
沖涌動蕩,甚至超出他們的料想。
一個熟悉的聲音徘徊在夜的沙灘。
漁人輕手輕腳地探聽,推開
滿天星斗下的門扉,一串串足印
留在他身后。即刻他顯得有點遲疑,
他說,要不了多久,眼前的海
伴隨我們一起,回到初始的愈合。
他想了想,用一簇橄欖枝的柔韌
沿他的腳印藏起行蹤,他確實曾到過這里。
尋根
在一種無我的黃昏中,
我們坐在一起斟酌,共同的往昔。
正是那個無名的青春之我,
一次次,從胸腔深處跳也似的
浮升起來,這讓我們總充滿惶然。
當“故我”消匿殆盡片刻,
我們卻對眼前季節(jié)陷入失語。
我快要認不出原先的你了。
這不怪你。面具后的狀態(tài)
安妥又舒適。我記得
你特別愛笑。帶著奶糖的味道。
法院的草坪上有露水般初吻。
但我不止一次試著走進
黃昏的無我中。給敏感天性
編織多彩而陽光的籠子。
成功或失敗都有可能。
每個人迷戀那游戲。為此我一直在等。
翌日
短暫的告別,床榻上被中斷的睡夢。
他走過來俯身,輕拍少年的臉蛋,
示意將要暫時離開。那以前,
他們常常在水塘里洗手凈面,
馬的影子,受累的月桂樹剝蝕。
他坐下來,稱贊少年漂滿夢幻的心,
不倦的描繪中所展露的稟賦。
他自藥巷腹地出發(fā),羈旅賜予他的,
他都一一傳授給山水古城。
腳下的萍蓼,未曾流逝,
如果再次掬起在手間,
就可以沿著那脈痕溯至從前。
現(xiàn)在,另一個更為持久的時期,
他都是用源頭之真向舊跡告別,
那無疑更活脫凈爽一些。
直到他從這凈爽里意識到,
他曾走過相當漫長——
而且無人知曉的日子。
在藥巷
那時你和兄弟們扶著她的斗室周圍,
北極光久縈不去,為了避開它的直射,
你們需臨時搭起一間幔帳。
守夜人正為曙色做最后的整理,
他將給新的一天,拾掇出代表秩序的位置。
那鼠尾草已經返青,
突然大作的風雨,不禁使兄弟們低頭,
而手臂仍向天空生長,輕微搖擺,
只要有片刻松懈,它就會掀開
你們守護的“人”字形防線。
相信你們一同親睹了:
在這林蔭遮掩的墻垣中間,
藥巷已擺放好她的軀體,
她將永久地走出新的一天,
失去你們累世立足的熱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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