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城之歌(組詩)

高曉龍

溫暖的夜

惹我的酒和愛我的孤獨

都不介意我白日里故作玄虛的冷漠

親愛的咕咕鳥

四月的夜風

星星，路燈，濕草

她們忙碌的叫賣著

但毫不介意集市上只有一個我

遠處是水和鵝卵石的表演

嘩啦啦的鼓點全落在了我的心上

就要長芽的樹枝先搭上了綠色的燈幕

他們一點兒也不介意我的滿足

等長凳子冷冷地把那些清醒的人統統趕走

我就趕緊變回我自己

我要聽她們講一整夜的故事

我要和她們戀愛

我要告訴她們，她們的名字

蒲秧溝村

水上的蒲秧溝村波光粼粼

月色下的是薄膜

陰天里的是雨水

太陽一刻也不離開這兒

大部分日子里

大部分的棉花漂浮在汗水和希望里

偶爾天上的葉子

會滾下一滴兩滴露水

他們穩穩地落在

鹽堿地和沙地龜裂的喉嚨和唇上

那時會驚動農人的夢

驚醒日子里低沉的空氣

無數個幸福的夢飛了起來

一股腦鉆進豐收的季節

歌唱

我敲響高懸的巨日

那火光如猛虎從天而降

六月無風，沙地一片寂靜

你看，那如牛馬奔騰成群的胡楊

直立，也如父輩堅挺的過往

這養人的土地

我要變成你的種子

變成莊稼的種子

熱烈生長

六月無風，我來代他們歌唱

初冬

秋又去了

帶著棉花梗和我一望無際的田野

我的心會隨著季節變冷

也許今年會變成一陣風

嘲笑院子里不愿凋謝的花

繞過老農的棉大衣

終止在破敗的村莊的墻壁上

也可能是在那些胡楊林中

生命如此吧

一條小河

一條小河靜靜地流過一座橋

就像很多次流過一個人的眼睛

從不會停下

這是一條可愛的小河

深秋的太陽寄來溫暖的情書

她羞澀的抿嘴一笑

水波就淺淺地蕩到了一個人的腳邊

她靜靜地流過笨拙的橋

水草青色的衣衫被她輕輕的呼吸撩起

總是睡不醒的淤泥懶洋洋地趴著

這是一條不起眼的小河

她靜靜地流過正午和黃昏

流過黑卵石和透明的時間

流過風情園的歌聲和藍色的高空

流過遠方的城市和秋末的森林

流過她的生命

又很多次流過一個人的眼睛

就像存在的一直存在一樣

一次也沒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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